（一）未竟之事

（1）难言之殇

湘和晴水毕竟是女人，伤心了，大可不顾一切痛哭一场，父亲和大哥却是想哭都哭不出来，然而，心中的苦与悲，却远非湘和晴水能比的。

妻儿就死在自己的眼前，父亲心中的痛可想而知。

在办理丧事的七天时间里，父亲眼中的红血丝一日比一日重，合眼的时辰更是屈指可数。特别是在守灵的前三天，他半步都不曾离开过灵床，就那么一直守着我和母亲，发呆、聊天、抚爱我和母亲的脸颊、握着我和母亲的手回忆以往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在诉说年轻时与母亲的爱恋时、在谈及我小时候的调皮时，微笑、嗔骂、摇头苦笑，亦时而有之；讲到我事业上的成功时，也曾精神矍铄、自豪不已；然而，当一切都回到眼前，咬着牙默默地扶床痛哭也不在少数。

大哥、大嫂几度劝说要替他守灵，父亲都满口回绝，湘和晴水想守也都被父亲打发了。晚上守灵，白天还要接着张罗，着实是让人心疼啊！湘和晴水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们更伤心的人在！

为了替父亲分担分担，两人的精神也都振奋了许多，父亲要做什么，也都帮着做了；然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当一个人痛苦到极点时，就得找点儿事情去做，以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那么痛苦，如今，什么事情都被她们抢着干了，父亲突然就闲了下来，心情就更加沉重了。

但是，父亲知道，孩子们这都是在为他好，所以也不便说些什么，只得闷在心里，然而这一闷，就闷坏了！第四天天明，大哥如往日一般起床去接替父亲，当他在灵堂看见父亲的时候，他吓了一跳，眼前的这一幕让他终生都无法忘怀！因为，因为他看到，父亲那原本霜打的头发，一夜之间竟被冬雪覆盖，白得触目惊心！

从大哥得知我和母亲的死讯开始到现在，他从未哭过，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哥哭了，父亲被大哥一带，也绷不住了，爷儿俩相拥而泣，抱头大哭起来，大嫂、湘和晴水闻声而来，见此情景，亦是悲从心来，泣而不止。直到天色大明，帮忙的人陆续来了，方才收拾感情，投入一天的忙碌中。

大哥很少流泪，至少在人前从未哭过，但是有一点，大哥的脸是一日比一日冷了。

其实大哥心中的痛，比父亲浅不到哪儿去，因为大哥的心中不仅有痛，还有恨！大哥知道，这件事和湘脱不了干系，但是看到湘现在这个样子，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于是，所有的恨，自然而然地便集中到了江和他的那些帮凶的身上！

大哥终究是大哥，别看平时我们吵闹、拌嘴、矛盾不断，但是，不得不说，大哥还是很疼我的！从小到大，只要有人欺负我，不管对方有多么地高大、多么地威猛，他都会义无反顾地为我出头！这一次，自己的弟弟不仅被欺负了，还为此搭上了两条人命，他自然是忍不了！

葬礼一过，大哥的报复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