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请坐。”

赵初七抿唇片刻才吐出来一句。

程跃大马金刀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伸手就把桌板扯了过来，手中食品袋哗啦啦的放在桌板上。

“这是辣的，这是清淡的。”

程跃不是个矫情的人，而且，无论哪个男人，看到个女人在病床上，吊着手包着腿的受伤模样。

多少都会照顾一些的。

他将食盒一一摆出来，这才说了句，“你口味还真极端。”

可不是极端么？又要辣，又要清淡。

赵初七还是很客气的，好歹这算是个‘恩人’，讲老实话她救过那么多人，别人把她当成恩人的时候，她还真从没考虑过，对恩人应该是个怎样的态度。

此刻她只能客气，再客气一点。

“谢谢程总，这怎么好意思，上次的事情，原本是应该我请你吃饭才对的。”

这客套的话语，她还算熟稔。

只不过这男人很显然，不是什么懂得客气的人。

听了赵初七这话，程跃修长邪气的眸子，目光朝她一瞥，“那等你出院了再请就是了，我随时有空。好了，吃吧。”

赵初七一梗，只觉得自己已经饱了，半点不饿了，被这不懂得客气的陌生男人，给梗饱了。

而陆莫臣，已经到了肖副主任的办公室门口了。

办公室的门只掩着，没关上。

所以陆莫臣能看到里头，也能听到里头的声音。

是他老婆好听的声音。

原本融融的声音里就有着几分软糯的成分，此刻说的语种，更显得她的声音愈发好听。

“oui，oui.”（是的，是的）

肖融连声应着，只是眉头浅浅皱着，然后道谢一句，“merci-beaucoup！”（非常感谢！）

陆莫臣在门外听着，就忍不住眉梢一挑。

他还真不知道，融融会说法语。

可见这丫头在国外十年，没少学东西啊。

只不过，他倒是一直知道，融融的语言天赋很好，高中的时候的确不是个绝顶聪明的，但是英语却总能得近乎满分的成绩。

眼下想起来，大抵以为她养父母职业原因，以及她身世的原因，养父母是外交官，而且都是洋人，在语言上，她自然是多有涉猎的。

肖融并不知道陆莫臣就在门外，她一门心思扑在这个病例上，就连时间过了多久都没注意。

刚刚正是打给一个世界骨外科领域小有名气的医生，询问她关于成骨肉瘤保肢治疗的专业问题。

这个医生还是在肖融在美帝工作的时候通过导师认识的，结果刚才这医生说，关于成骨肉瘤的病例，让肖融不如直接去问自己导师，因为肖融的导师，在骨科领域，更出色。

肖融有些头疼。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真的不想联系导师啊。

心中各种纠结。

目光就停留在禹伦的光片上，想到禹伦那充满希冀的眼睛。

肖融迟疑了片刻，还是拨通了一个国际长途号码。

嘴唇已经轻轻咬了起来。

虽说那边的时间已经是午夜，但是响了两声，那头就接听了。

肖融没马上说话。

那头也是沉默着。

肖融嘴唇微启，终于叫了声，“dr.johnson.”

这是她的导师，johnson是他的姓氏，全名是benjamin·johnson.

本杰明·约翰逊。

事实上，熟了之后，肖融都直接叫他ben，而且还因此笑过他，说这个音在中文中就是笨。

但眼下，她觉得自己还是乖乖用正式的称呼，约翰逊医生。

这样比较妥当。

肖融叫了这句，就听到那头传来了一个非常直截了当的音节。

“哼！”

大抵是因为这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音节，所以印象中应该清朗的声音，变得多了几分低沉。

肖融轻轻咬了咬唇，没做声。

所以她才不愿打电话给导师的，就是因为知道，肯定是这样的情况。

本杰明一直是把她当成关门弟子在教导的。

结果她学成之后……就溜回国了，而且一直没敢和他联络。

无论怎么想，本杰明的情绪，都是有理由的，情有可原的。

见肖融一直不说话。

那头的男人没忍住，一口美语语速极快，带着烦躁的情绪急切说道，“怎么？bell！我还以为你消失了，不会再和我联系了。”

肖融在这头默默龇了龇牙，一副无奈的样子，声音倒是乖觉了几分，“对不起。我觉得你会很生气，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就干脆不和我联系了？”

那头的男人语速依旧快，而且语气急切。

“只是觉得，等你气消了再联系，会比较好。”

肖融声音弱弱的。

本杰明在那头显然更生气了，“我还特意去和主任说了，奖学金项目能优先考虑你。你呢？一声不吭，就跑了？干什么？去报效祖国么？”

本杰明问出这一句。

肖融却是应了，“是的。”

“是的……是的？！”

本杰明在那头简直不可置信。

肖融继续说道，“难道有什么不对么？”

仔细想想，似乎的确没什么不对，本杰明想到了这个做事认真仔细，性格温柔又不失倔强的亚洲女人。

的确，从来都声称她……就是个中国人。

她生在中国，长在中国，根在中国。

所以，她回来报效祖国，有什么不对么？

本杰明语塞。

好一会儿没说话，肖融能够听到那头为了平复情绪而深呼吸的声音。

她忍不住轻轻笑了两声，肖融当然清楚，本杰明对她有多好，一直以来就很照料她。

而且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她都已经回国这么久了，想必也应该快消气了吧？

果不其然，那头传来本杰明相对平静了几分的声音。

“好吧。怎么想到打电话给我了？还是这个点，难道你就不能考虑一下时差么？”

本杰明问了一句。

肖融就直奔主题了，“是这样的，我接了一个成骨肉瘤的病例，病人还很年轻，很可怜啊。”

本杰明在那头倒是很冷静，有着一个医生该有的专业，和近乎冷酷的冷静理智，“成骨肉瘤的病人一般都很年轻，也都很可怜。bell，别忘了，你是个医生，不是个义工。不能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