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风舫的舞台是直接连着后厅的。我带着璎珈从后厅出来时,只见一行人围在长案上指着画纸评头论足。
柳絮然得意洋洋的叼着一支笔嘲笑道:“妆掌事这琴技果然不是谦虚啊!”
我不理她,坐会原位。这女人扮淑女小姐,果然超不过一个时辰,就恢复本性。
苏知府回头阴晴不定的看了我一眼。我淡淡低头,徐怀捧着画纸啧啧称奇,坐回柳絮然身边赞到:“柳小姐画艺精深,徐某佩服。”
我偏头看过去,画纸上一匹黑色马驹,在草场奔腾,神态姿势逼真,我一眼认出来这是柳絮然的玄风。
柳絮然画马确实犹如神来之笔,线条细腻流畅自然。是我所不能比的。
“妆掌事的琴曲也不错。”苏络青忽然说道。端起酒杯朝我扬到。
璎珈微红着脸替我倒上酒水。
我端起酒杯回敬他一杯。一股辛辣味直窜鼻尖,其实我比起这种梨花醇,我更爱北漠的烧刀子,那种辛辣,才潇洒。不过我是那种喝几杯就会脸红的人,以前常常装醉抽骆师傅,他就不好意思还手。
我端着酒杯,踉踉跄跄走出大厅,反正现在我对徐怀的吸引远比不上拍着他肩头,唤哥们的柳絮然。
我带着璎珈绕过船舫的甲板,来到船尾,指着二楼笑到:“风掌事给你做了醉花鸡。”
璎珈这才脸色转好,蹦上楼。
我取下面纱透气,端着酒杯倚在栏杆上,凉凉的晚风拂过我的脸,船上灯火的倒影被水波分散又聚拢,我转动手腕,将酒倒进湖水中,然后将杯子砸进湖水里,溅起一丈水花。
“你喝醉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呆呆的回头。
苏络青站在不远处,白色的长袍在晚风里摇摆。眉目间带着淡淡微笑,犹如清风。
我一时看痴了。
他走上前,递给我一杯茶:“醉了啊。喝杯醒酒茶吧,不然明天该头疼了。”
以前在妆府时,他也是这个语气对我说话,那时,我还是个只会感动的个孩子;如今,我是个会回应的大人。
大概是我一时痴痴的眼神,让他误以为我是真的醉了吧。
我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放到唇边一口喝完,真难喝。
苏络青轻轻抽走我手中的茶杯,递上手巾。
我没有接过,苏络青看了我一会,手开始往回收。
当时,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大力气,一手握住他收回的手,一手推着他退到栏前。连凑近他下颚,定定的看着他眼里的惊讶。
十二乐音在湖面袅袅飘散,婉转低迷。夜风拂动舫上的红带,鼻息间是画风舫上浓郁脂粉香味。
“你怎么不吻我。”
“额?”饶是苏家钱庄的庄主如何果敢稳重,这一刻也失了反应。
我单脚踩在船舷上站起来,推在他胸前的手贴着外衣往上移,按在他肩头,俯身吻在他唇上。
柔软温润,还带着香醇酒味。
我想多年后,他应是会记得某个月明星稀,暧昧风情的夜晚里,一个双颊酡红的女子擒着他的手,趴在他怀里索吻。
我们身上的白衣融在一起,分不清这是谁的衣带,谁的衣摆,谁的广袖。
我的舌头窜进他嘴中,追寻着他的唇齿间的酒味,只觉得腹间升起一股燥热。
忽然一声嘭的落水声传来。他的右手迅速挣脱我的桎梏,轻轻推开我,眼里一片清明。
“你醉了。”
我心里一片凉意,背对着他站在栏杆上。
苏络青转身朝落水声源望去,柳絮然捧着一个酒壶,在水里嚎曲儿。徐怀着急的大喊,跟着跳下去救人。
“不好,徐兄不会水。”说完赶了过去。
我默默望着湖面飘荡的面纱,想来是方才忘情时被风吹下去的。脑袋一热,就跳下去了。
深秋的湖水冰凉彻骨,我心里的躁动一下浇熄。我随着水流沉下去,原本飘在水面的面纱因为我的下水动作,受波动跟着缓缓沉下去,我伸手捞过来。正打算游出水面,一只大手忽然从背后搂过我的腰,带我出水。
我回头,对上苏络青一双带着愤怒与不解的眼,我从未见过,他发怒。
“我真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娇贵小姐的心态,命这么不看重吗?你小时候还挺懂事乖顺。不就是被拒绝吗!”
他忽然强硬的板过我身体,低头吻上我的唇。
他强硬,霸道的咬住我的下唇。我冰冷的身体贴在他胸前,感受到那份温差,想更靠近。
只是短短一瞬,他别过脸搂着我的腰,游到船边,抓着放下来的绳索,慢慢拉上去。
风莱拿着禁毯裹着我,苏络青拖着一身湿衣离开了。我抓住风莱的手吩咐:“先别管我,你赶紧去安排人给他们换衣服!”
出了这些事,画风舫快速向码头驶回。
璎珈拉着我上楼换衣服。等我换完衣服出来时,画风舫已经靠岸,苏络青已经走了。
苏知府抱胸守在甲板上,见我出来,嘲讽道:“想不到妆小姐比起令尊来,更胜一筹,还跟着跳水争宠!呵,今日可算见识了,也难怪妆小姐能布出碌石巷的局来。不过恐怕要请小姐收敛收敛了,毕竟你那有丞相做姘头的娘亲可不在了。”
我只是静静看着他,苏知府此刻肥硕的脸上满是不屑:“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人柳絮然都比你会来事!你好好想想吧。”
我拽紧衣摆,目送他下了码头,坐轿子离开。
我转身会二楼栏前,迎着晚风站在船尾。风莱跟上来,端来一碗姜汤。我接过:“方才,柳絮然发什么疯!你都看到了什么?”
“估计是喝大了,喝着喝着就开始说胡话,说要找你算账,跟着跳下水,柳小姐那身手,咱们都来不及去拦,那徐大人见柳小姐落水,急跳下去救人,又不会水,被湖水灌昏了,好在苏庄主救得急。接着,就看到,小姐站在船栏上,一副要,嗯,想不开的样子跳下水。”
我仰头一口喝完姜汤,将空碗还给她。
“小姐,那苏知府说话真气人!我偷偷去教训他!”璎珈拉着我的手,气愤道。
我伸手擦干净她嘴边的油污,摇头道:“他,我日后自会收拾,倒是你,今日头牌的感觉怎么样!”
“我不想当头牌,不想弹琴!”璎珈抗议。
“那怎么办,只有会弹琴的女子才能留在画风舫上,才能日日吃到醉花鸡。”
璎珈犹豫着边跑下楼绕道厨房边喊到:“刚刚被你们打断了,我醉花鸡还没吃完。”
我好笑的低头看她,看着看着就望向夜雾飘渺的湖面,苏络青现在,大概很讨厌我了吧。轻浮又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