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二十年来最快乐的日子在北漠时,跟放羊套马的汉子打猎偷酒抢地盘;最难过的日子,大概就是在京城的那三年吧。
我的马车停在京城玄武大街上,此时已经是早市的时候,两旁的茶楼饭馆已经开门打扫挂幅。街边的小摊逐渐排满,豆腐烧饼面条。还有一列列值早班的禁军郎,来来往往,跟以前没有变化,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两旁的茶楼饭馆换了老板,小摊位置发生了变化,禁军郎的面孔还是那样青涩,却已经不是那些少年。
这里还是我跟苏络青结缘的地方,也是我与南阳公主结怨的地方。想来我这小半辈子也算是放荡不羁的游历过不少地方,也结识过不少趣味相投的好友,结下私仇的却只有在京城,也许,我跟皇家的人上辈子有什么夙怨吧。
导致我总是在这处,屋漏偏逢连夜雨。
那年我若是毒杀了那个心善的禁军郎,我就不会被带回禁军营地;我若是没有心软跟他回去问话,怎会碰到半夜出来找祁孝廉的南阳。
“你说你一个下贱□□所生的小蹄子,连自己父亲都不知道是你娘床上的哪个男人,哪来的这么股傲气呢。”南阳公主在灯火通明的兵营,一眼瞄到我。我被人押到刑房,她翘着腿,晃着血琳琳的鞭子。
我只是淡淡看着她,心里恼火自己运气不佳。
”本公主找你好久了,哈哈,竟然全不费功夫!“南阳歪着头盯着我,用鞭子顶起我的下巴。
”一年不见,还是一副狐媚样,小小年纪就长成这样,本公主若放任你长大,还不得毁了京城小姐们的姻缘!”我听出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微微皱眉看了眼她身后的刑架上,锈迹斑斑的刑具,咽了口水笑了笑,寻思着该不该服服软。
“都是民女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公主,请公主赎罪。”我赔笑道。
南阳先是一愣,而后身体朝后靠在原木柱上嘲笑道:“哟,你还是会服软的啊。”
她绕着我走了几圈,忽然笑道:“这样,你如果在你脸上划上一刀,本公主就放过你好吧。”
我深深怀疑她话里的真假,假笑道:“公主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不会跟民女计较吧。”
南阳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本公主说一不二,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皱眉回忆着祁清风常在人前念叨,金口一言九鼎,皇族的人不会出尔反尔吧。
“要是不敢,就乖乖受刑吧,这滋味可不是脸上一刀能让你好受的。”
早点离开才是,万一寺中的七皇子没有警惕到,昏迷的之策怎么办,我心里权衡一番,还是得想尽办法早点离开。
“公主金口玉言,民女……自然相信。”我怯怯回答。身后的士兵放开了我的手,递给我一把刀,我摸着刀柄上的花纹,心里有些虚,自残本质上来说,其实最难克服的是心里的障碍。
继续留在这,更不知道有什么变故,万一陆乌冬那老头不愿救之策,那我以后岂非后悔一生。
我颤抖着手,将刀锋贴近脸上,冰冷的触感让我身体随之战栗。我深呼吸几次,手上就是使不出力。
南阳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盯着我,不耐烦的望了望外面。
心下一横,我反手一刀划在脸上。心跳的更快,身体发软半倒在地上。呼吸也变得沉重,好像喘不上气了,然后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地上已经滴成一滩血水。
“哈哈哈,她真的自毁容貌,哈哈,快看啊,梨纱,哈哈哈。”南阳笑得发髻间的步摇乱颤。
我心沉到谷底,早该料到的,她怎么会轻易放过我。心里又诲又懊恼,只是仰着脸瞪着她。
南阳轻蔑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出门:“先饿她几天,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谁泄漏半句,本公主让谁一家下地狱!”
我蹲在地上望着那滩血的教训。心里开始后悔自己轻信南阳那种人,她狠毒了我,怎么会简单放过我。可是我处在弱势,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只能去尝试不是吗。
往后的日子里我才明白,关心则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