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沉默，空气仿佛凝固，时钟仿佛停摆，四个人仿佛泥塑木雕，屋内似乎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窗外隐隐传来歌声……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难取舍。悲欢离合，都曾经有过，这样执着，究竟为什么？漫漫人生路，上下求索心中渴望真诚的生活。谁能告诉我，是对还是错……

歌声委婉深沉，往事一幕幕浮现……

王振喜、彭晓珍结婚宴，寥寥三桌宾客，桌上菜肴所剩无几，汤志刚、蒋一帆、胡朝阳、雷声、于洁、顾萍等闹酒，王振喜只是打招呼：哥们姐们，对不起，条件所限，今天菜不丰盛，酒呢，地瓜烧，喝多了头晕，请大家原谅。

胡朝阳从后厨里拿来一根胡萝卜，用线扣上，让新娘新郎面对面咬，众人起哄，于洁过来一把扯下，对胡朝阳瞪眼说：对女同志不尊重，哪有这样闹的？下流坯。

胡朝阳唯唯诺诺退下，众人又一阵哄笑：一物一降，胡朝阳就服的于洁……于洁一瞪眼，胡朝阳就丧胆……

蒋一帆怪模怪样对于洁挤眼睛，取笑她是母夜叉，顾萍瞪眼斥责，蒋一帆立即噤声，吐了吐舌头。

众人哄笑：一个蒋一帆，一个胡朝阳，老婆没过门就当起了怕怕，没出息。

汤志刚将几只瓶里的酒拼凑在两只酒杯里，几个人嚷着要新娘新郎喝交杯酒。二人喝完交杯酒，彭晓珍感到一阵头晕，王振喜赶紧扶住，轻声说：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们用最好的酒重喝交杯酒。

……王振喜与王科长在站台上依依惜别，王科长郑重地将酒递给王振喜：兄弟，这酒寄托了我的情意，拿回家跟弟妹慢慢品赏，喔，喝上一杯别有风味的交杯酒吧。

……王振喜将酒郑重地交给彭晓珍：……这酒你收好，等我们结婚五十年纪念日再拿出来，我们痛痛快快重喝交杯酒。

窗外歌声渐渐消失，王振喜眼睛湿润了，彭晓珍眼中噙泪，李凤也悠悠地回过神来：爸、妈，这酒非同寻常，凝聚了你们的……辛酸和欢乐呀！还有那位没见面的王伯伯的一番深情呐。

王义：爸，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值吗？

王振喜瓮声瓮气喊一声：值！

彭晓珍：值！

王振喜：现在不比过去，行情看涨了，一般的东西，人不稀罕，求人办事，就得麻油煎豆腐，舍得下大本钱。有的事，说难办，就难办，难在哪里？王八的屁股，规定（龟腚）！会上说了，墙上贴了，公事公办，不徇私情；可说好办呢，也好办，眼睛一闭，舌头一转，酌情处理，特情特办！屁事没有，一切迎刃而解。

王义：我明天再买两条高档香烟，研究研究（烟酒烟酒）嘛！

李凤：爸，要是人家拒腐蚀，永不沾，将你挡在门外，岂不难堪？

王振喜：嘿嘿……嘿嘿……

李凤：爸，你笑什么？笑得怪模怪样的，让人汗毛根根立正。

王振喜：拒腐蚀，永不沾？我怎么听着耳熟哇。

彭晓珍：从过去到现在，报纸上、电视里宣传的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榜样也不少，可时兴的呢，是钱权交易，捞实惠，大权大捞，小权小捞，不捞白不捞，大官大贪，小官巨贪，老虎苍蝇一个货色。

王振喜：有些事情，看着窝火，听了憋气，可叹我还不得不赶潮流。妈的，邪了门了，不服权贵还真不行，上门送礼还得低声下气！白天见不得阳光，还要夜里偷偷摸摸，我王振喜也变得这样贱……算了，贱就贱一回吧，明天晚上瞎子打鸟，试它一枪，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些日子，海州实验中学校长周敬确实很忙。他接任校长职务后，励精图治，广揽人才，在教学质量上狠下功夫，与此同时，着重人文关怀，教职员工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想，学校面貌焕然一新，环境优美，书声琅琅，连续三年，市重点高中录取率雄踞榜首。

周敬也因业绩出色，又年富力强，上级曾发文调任市教育局副局长，升官发财对于许多人来讲，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可是，周敬却另有考量，委婉推辞，事情就搁置下来。至于他有什么考量，容后表述。

市教委决定，让海州初中更上一层楼，加大投入。财往多处滚，海州初中如虎添翼，与省师大联合办学，强强联手，海州初中也改名为“海州实验初中”，进入重点初中之列，周敬也成为海州实验初中的首任校长。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中华民族上下数千年沿袭下来的理念。人生四大乐事，“金榜题名时”排第二，希望孩子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每对做父母的企盼。封建社会提倡“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视读书为荣宗耀祖，升官发财，出人头地的必由之路。记得上世纪城乡差距明显，农村的孩子唯有学有所成才能跳出龙﹙农﹚门，到现在，学历虚高，假文凭泛滥，中学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人们都看在眼里。决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成了家长们的共识，促成了家长们痛下决心，不惜代价也要把孩子送进重点学校。

海州初中以前并不起眼，随着该校毕业生市重点高中录取率节节攀升，知名度也逐渐攀升，许多家长也把目光转向海州初中。每个新学年开始招生，也成了周敬最忙碌也最头疼的时候。今年由于跟省师大联合办学，更成了金字招牌，说得不好听点，是拉住何仙姑叫舅妈，借点仙气。普通学校变成了实验学校，明眼人一下就看出，海州初中升级了，又有哪个家长不动用一切手段，让孩子进校读书呢？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年年招生，今又招生，周敬校长格外忙。

学校招生工作领导小组，每天晚上开一次碰头会，针对当天招生工作中的问题研究解决办法。周敬在会上再三强调招生工作三公开，一切按规定办，表示从我自身做起。

周敬忙完手头的工作，回到家天已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