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雷佳没有交班就去睡觉了。你都不想想，要是公司财产有什么缺失，你赔得起吗？据我所知，你是来自农村的，农村的孩子都很认真朴实，我实在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到这，刘春刚看了一眼石斌，然后继续说道。“经过我们几个刚才商量，决定对雷佳处以罚款一百元的处理，以儆效尤，希望以后不要出现这类事情。”

“身在公司，最起码的事情就是要爱护和保护公司的财产。以后，不许迟到早退，不许玩忽职守，不许态度不端，不许行为过分。该上班就上班，不要干其他事情，以后不管是夜班还是白班，要是我看见谁在玩手机，我当场就把你的手机摔了。还有，打扫卫生的时候，地上不能有一点不干净的地方，要是发现谁打扫卫生不认真，公司有的是办法。罚款！”

“从今天开始，上班时间玩手机，一次罚款五十。打扫卫生不认真，一次罚款五十。迟到早退，一次一百。服务不周到，一次五十。不爱护公司财物，一次一百。我说的这些，从今天开始，严格执行！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回应的声音响彻云霄，在地下室里面回荡着，声波从楼梯口的位置夺门而出，传到了外面的世界。

康献和郭伟三人转身走进了办公室，卞流生转身的时候，还狠狠地瞪了雷佳一眼。他的这一眼，让本来就忐忑不安的雷佳，心里“咯噔”一声。

“稍息，立正，交接班。”刘春刚满意地听完自己讲话所带来的反响，然后恢复脸上的威严，大声喝道。

随着他的声音落地，所有的人都散了开来，雷佳依旧满头大汗。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明明心中焦急，却不知道去哪。在刘春刚严厉的眼神下，他才反应过来，接班之后先要打扫卫生。

雷佳明白，自己这次不过是成了矛盾的集中点而已，刘春刚知道张峰是随三位老板从其它地方过来的，同三位老板和徐飞之间的关系密切，因此他并不敢拿张峰开刀。选择对雷佳不依不挠，正好可以在为自己老乡出气的同时在店内树立自己的威信，并借机提出建立奖罚制度取悦老板，还在一定程度上给店内唯一可以与自己竞争的石斌发难，令其难堪。

想到了这些之后，雷佳除了对石斌的愧疚之意更盛之外，再没有了其它情绪。“反正自己都是要走的人了！”他在心里叹道。

雷佳敢保证，这次打扫卫生是他进店以来最认真的一次。罚款一百块钱的处罚让他心疼不已，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造成经济上的损失。现在，他只等着刘春刚离开，然后就实施自己的计划，离开这个地方。

对逸豪会所，他没有任何留恋。

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所有人都各自回房睡了。只留下了石斌和四个上夜班的员工，以及在办公室玩电脑的郭伟。一般这个时间点过后，就基本上不会再有客人了，再加上刚才宣布的罚款制度，所以地下室的气氛显得比往日更加沉闷。所有的人都不愿说一句话，各自端坐在自己的岗位上，唯独雷佳没有。

他一个人呆在大厅旁的麻将房里面，没有开灯，黑暗中只能看见一点火星在不断闪烁，房间里面全部都是尼古丁的味道。随着每一次火星亮起，都可以看见他满是惆怅的脸，和在黑暗中发亮的眼睛。除了明灭不断的火星，房间里还不时响起阵阵被愁苦困扰着的叹息。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半个小时了，叹息声也维持了半个小时。每次烟头亮起，他脸上的惆怅之色都要比之前浓郁几分，但这样的惆怅并不是因为他真正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而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只是为离开逸豪会所做的铺垫。

不一会儿，如雷佳所料，石斌就开始在地下室中寻找他。当他经过麻将房门口的时候，被里面传出的烟雾吸引了目光，转过身去看到黑暗中被明灭的微弱火星照亮的一张脸，也不禁吓了一跳。认清楚是雷佳之后，石斌不由拉下了脸，满脸不快地问道：“雷佳，你不好好上班在这里干啥？”

一直以来，他都比较欣赏雷佳，甚至将他当成自己的心腹和弟弟来培养。但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在公司刚刚因为他工作上的失误而颁出罚款制度之后犯这种低级的错误。要是雷佳的这幅模样被卞流生或者刘春刚看到，恐怕事情就不会简单解决了。再想到他这一段时间以来所遭受的委屈和打压，石斌就感觉有点恨铁不成钢。

黑暗中，隐约间能看到雷佳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石斌。“斌哥，你坐。”他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但是他的语气越平淡，就越让人觉得反常。

听到他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再看到他像死人一般灰败的脸，石斌不禁心中警觉，他在这声音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信息，这小伙可能遇到事儿了！他仔细打量着雷佳，慢慢坐到他对面。

“你怎么了？”确定雷佳的心情很糟糕后，他才开口问道。

雷佳没有说话，而是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没有吸完的烟在烟灰缸里捻灭。石斌以为他要开口说话，但是没想到他又拿起面前的烟盒，从里面掏出两根，先是给他递了一根，然后将另一根放进自己嘴里，点着后吸了一大口。

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雷佳的脸也清晰地浮现在石斌的眼中，他看着这张忽然间沧桑了不少的脸庞，心中确定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这哪里是一张少年的脸庞啊！

“斌哥，我家里出了点事情。”将吸进肺里面的烟雾吐出来，雷佳才开口说道，因为他觉得气氛已经酝酿得差不多了。

“出了什么事情？”石斌没有将那只烟点燃，而是不自觉地在手里摆弄着，他的眼睛像是鹰隼的眼睛，盯着面前这个不正常的少年。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对雷佳是真正的关心。

“具体我就不说了，也说不出来。斌哥你也知道，我考上了大学但是不准备去上。就因为这个，我家里现在乱得像一窝蜂。”雷佳双眼迷离，看着在手上缭绕的烟雾，脸上有着说不尽的沧桑与怅惘。

虽然他这样说着，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母亲已经发短信告诉他，高考志愿给他报了省内比较一般的几个二本院校。而且自从志愿报了之后，家里也并没有出现像雷佳所说的，乱得像一窝蜂。

“那你准备怎么办？”石斌一下就听出了雷佳话中的所有意思，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极为冷峻，而后又被复杂所取代。他那一双深陷的眼睛紧紧盯着雷佳，想听他如何选择。

“我不知道！”雷佳痛苦地摇了摇头。

石斌眉头一皱，继续问道：“你能给我说说，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事情究竟严重到哪种程度？”

“斌哥，不是我不给你说，我真的把你当我哥。”雷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有点哽咽地说道：“这些事情都是因我造成的，现在我的心里特别痛苦。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说到最后，雷佳的眼中竟然淌出了泪水。

看着这倾泻而出的眼泪，石斌沉默了。他点燃了手中的烟，抽了几口之后，才无奈地开口说道：“那你回家一趟吧，回去看看。”

雷佳已经泣不成声，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需要回家多少天，我给你请假。”石斌关切地说出这句话，他考虑到卞流生处处为难雷佳，可能不会很顺利给他批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