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缵zuan(字续伯,阎圃之孙)乃巴西安汉人氏,出身士族,结交英豪,先为太傅杨骏舍人,专安复令,再任西戎校尉司马,封平乐乡侯。此人性情慷慨,敢直言,不拘小节。自从太子司马遹被废后,阎缵的内心一直愤愤不平。
早朝结束后,众臣纷纷散去,阎缵紧跟着张华身后唤了一声:“司空大人请留步,下官有要事想与张大人商议。”张华素知阎缵为人,便答应说:“阎大人,老夫也是许久未与大人聚一聚了。”张韙建议去飘香酒楼,张华点点头说:“那就请阎大人屈尊前往了。”张韙低声吩咐豹子先去安排。
七娘照豹子的吩咐麻利地在三楼准备好了一桌酒席,她借着端茶送水的机会,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张华等人的谈话。阎缵先举杯敬张华道:“阎某先借花献佛敬司空大人。”说罢便一饮而尽,三巡过后,阎缵长叹一声说道:“司空大人,阎某素来敬仰您学识渊博、品性高洁。如今,皇后独揽大权也就罢了,他们还陷害太子。唉!其实,她之所以要废掉太子,不就是想立贾谧为太子吗!司空大人,阎某已经决定了,我明日就上书朝廷,请求恢复太子之位。”阎缵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张华眉头紧锁,举起杯也是一饮而尽,他叹口气说道:“阎大人快人快语,说出了老夫心底里的话,只是,您这样上书恐怕是无用之功,反而还会给自己招来祸事呀!”阎缵“霍”地站起身来,他激动地拍着桌子说道:“阎某既然敢上书便不怕什么祸事,大不了血染朝堂之上!我不求张大人与我一起上书,但求您能暗中相助太子,阎某,求您了!”阎缵说罢行了一个大礼,张华赶紧起身扶起他,感慨万分地说:“阎大人真乃豪情万丈之人呐,张某惭愧。一直以来,张某都是尽心尽力扶持太子,只是,唉,老夫也是有口难言,无可奈何呀。只是,阎大人呐,此事当从长计议,切莫冲动行事呀!”张华与张韙父子二人一边对阎缵苦苦相劝,一边尽力开解他的情绪。
贾谧自从皇后那里回来后,心里边那真是喜滋滋、甜蜜蜜的。他彻夜辗转反侧,直盼着天明,盼着早早见到九爻,告诉她这个喜讯。直到三更天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还未到卯时,贾谧便梳洗完毕,更换了盛装等着贾林将聘礼送到了自己的府中,贾谧高兴地重赏了贾林,他带着聘礼喜气洋洋地赶往赵王府中。
赵王府内,九爻一大早便被孙秀领着来见赵王,九爻向赵王行礼后问道:“义父,请问今日召九爻前来有何事吩咐吗?”赵王看着九爻笑了笑答道:“是喜事!”九爻一听心中暗自揣测后问道:“不知是何喜事?”赵王笑着答:“皇后娘娘赐你和贾谧于正月初九订婚。”九爻听了不禁一惊,想不到,此事来的这么快,她端起茶抿了一口,忽然,家丁来报:“禀王爷,贾大人前来送聘礼。”赵王朗声说道:“来的好快啊,有请!”赵王看见匆匆而来的贾谧说道:“九爻,你看,送聘礼的人来了,哈哈哈......”九爻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微微一笑。贾谧向赵王恭敬行礼并递上聘礼礼单道:“王爷,晚辈今日送来聘礼,请王爷莫嫌弃。”赵王起身扶起贾谧,接过礼单说:“请起,坐下说话吧。”贾谧高兴地在九爻旁边坐下,他痴痴地看着九爻并递上一个锦盒说:“九爻,这是我送给你的,看看是否满意?”贾谧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个做工精致、金光闪闪的凤头钗,九爻柔声说道:“长渊,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贾谧深情地说:“九爻,我知道你素来不爱俗物的,只是这毕竟是我们的大喜事呀,哦,若是你不喜欢,我想办法再为你寻一个更喜欢的,可好?”九爻摇摇头说:“哦不......挺好的,谢谢!”贾林见贾谧眼神一直柔情似水地望着九爻,他也没法了,于是上前与赵王问候道:“王爷好福气啊,收得如此佳人为义女,如今又与皇后娘娘结为亲家,真是喜事连连呐!”赵王也笑着附和道:“是啊!是啊!还要感谢你的关照才是,来来来,且由得他们年轻人柔情蜜意的,咱们饮酒去,哈哈哈......”
九爻拜别赵王府时,贾谧坚持要送她回去,一路上贾谧骑着马护佑在她的身旁,九爻心里很乱,她担心张韙一旦得知此事又将伤心欲绝,他肯定无法接受自己与贾谧订婚之事,怎么办?她无心听贾谧一路的欣喜若狂的表达,夕颜也很担心地看了看九爻,她掀开车帘子对贾谧说:“贾大人,我家小姐乏了,需要回府歇息。”贾谧赶紧闭嘴,他还冲着夕颜直乐,夕颜无奈地放下了车帘子。
到了雅竹苑正门口,贾谧看见张韙正站在门口张望着,他心里清楚,这个张韙明里暗里一直都在与他争夺九爻,如今皇后赐他与九爻订婚,总算是没他什么事儿了。贾谧故意高兴地上前与张韙打招呼:“文锦兄,你来了,正好,我要告诉你一个大喜事儿!”张韙看见贾谧送九爻回来,已经是心中大为不悦。他看着九爻的马车,心不在焉地问道:“哦......”贾谧上前几步朗声说道:“皇后娘娘已经赐我和九爻姑娘于正月初九订婚,今日一大早,我已经将聘礼送到赵王府上了,你说这是不是大喜事呀!文锦,到时候,你和司空大人可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呀,哈哈哈!”张韙听到贾谧着一番话如同遭雷劈了一般,脸色煞白,身子晃了晃,他扶着门柱子,额头不断渗出细汗来。贾谧只顾着高兴,他转身回到马车前唤了一声:“九爻,我们到了,下车吧。”九爻在马车里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她听得身子直发冷、发抖,她不敢看张韙,她也不想下车,她呆呆地坐在马车上,脸色苍白,额头也是直冒冷汗。夕颜看着心痛不已,她掀开车帘子冷着脸说道:“贾大人,我扶小姐进去歇息,您还是先回去吧。”贾谧忙摇摇手答道:“哦,我今日不忙,不忙,还是我扶九爻进去吧,来,九爻,小心,慢点......”
九爻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经过张韙的身旁,又是如何回到暖阁的,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地靠在榻椅上,夕颜赶忙对贾谧说道:“贾大人,小姐累了,需要歇息,您还是请回吧!”贾谧看见九爻的脸色苍白,确实是身子不舒服,他担心地问夕颜:“九爻她是不是病了,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瞧瞧?”夕颜赶紧摇摇头答:“哦,不用,不用,小姐昨夜没睡好,今日一大早便去了王府,就是身子乏了,贾大人您就让她安安静静地睡会儿便好!”贾谧满心担忧地看了看九爻,然后轻轻地说:“九爻,你好好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夕颜亲自连推带搡地将贾谧送出了雅竹苑。夕颜舒了口气,她转身回到暖阁,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张韙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儿,夕颜又叹了口气走到张韙跟前说道:“张公子,小姐她......”没等她说完,张韙便拉着她顺着九曲回廊上了假山上的凉亭上,他脸色铁青,眼睛急得红红地问道:“夕颜,你快告诉我,贾谧刚才说的都不是真的,对吗?”夕颜被张韙几近疯狂的样子吓到了,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她愣了愣神后慢慢地说:“张公子,他,他说的,都是......都是真的。”“不,不是真的......”张韙跌跌撞撞地坐在石凳上,手扶着额头反复说着:“这不是真的......”
夕颜没了主意,她赶紧跑去找来德叔,一路上急晃晃的赶回凉亭,德叔听夕颜颠三倒四地话,明白了大概发生了何事,他们走进凉亭,德叔吩咐夕颜说:“你去备些酒菜来。”德叔拍了拍张韙的肩膀说道:“唉,文锦,你和九爻两个人经历了无数个挫折才走到了今日,老夫想问你一句话,你相信九爻吗?”张韙慢慢地抬起头答道:“当然!”德叔点点头又问道:“你了解九爻对你的情感有多深吗?”张韙肯定地点点头答道:“我知道,她心里有我!”夕颜端来酒菜摆放在石桌上,德叔给张韙添满酒说:“来,天寒地冻的,这凉亭里更冷,咱们边饮酒便说话。夕颜,小姐怎样了?”夕颜看了看张韙答道:“小姐伤心过度,一句话也没说,就在榻椅上躺着呐。”德叔叹口气说:“小姐总是将痛苦深埋心底,她才是最难、最难的呀!唉,夕颜,你去照顾小姐吧,我和张公子说说话。”
德叔陪着张韙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他看张韙的心情也渐渐缓和下来,便说:“文锦呐,说起来,真的很惭愧!虽然我们都是堂堂七尺男儿,但是,却总是没有能力帮她排忧解难,也只能是帮她打打下手,跑跑腿而已。老夫是看着九爻从小长大的,曾经,她也是集万众宠爱于一身,更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呀,她从小身子病弱,小小年纪便亲眼目睹了全族被灭的惨状,背负着深仇大恨,这些年,老夫从未见她开心地笑过,自从遇见了你,老夫才看见她有了发自内心的幸福和笑容,所以,每次你们尽力挫折的时候,我都会帮你尽力化解。”张韙感激地望着德叔说:“德叔,谢谢您!”德叔摆摆手说道:“一家人不用谢来谢去的,其实,你和九爻两人的这份感情,我也想不到,会有这么难。不过,德叔相信九爻,以她的睿智一定能够想办法解决的,你要相信她。”张韙点点头,坚定地说:“德叔,您放心,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九爻的,任何人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且说那阎缵辞别张华父子回到府中,在书桌前思虑良久后,他踌躇满志,愤笔疾书,奏折写成后便来到母亲面前行礼道:“母亲大人”,阎母放下手中的书简,看看儿子脸色严峻,似乎有何大事要讲的神情,她指了指身旁的椅子说道:“续伯回来了,坐吧,看你的神情,有何事想与母亲讲吗?”阎缵“扑通”跪在了阎母面前说:“母亲大人,自从太子被奸人诬陷被废后,孩儿一直都为太子冤屈而愤愤不平,请恕孩儿不孝,孩儿已经写好奏折,准备在早朝之时奏请皇后恢复太子之位。”
阎缵的一番话将阎母惊呆了,她颤颤巍巍地走到阎缵面前许久许久没有说话,阎母回到桌前,她并未指责儿子,而是拿起占卜之物,闭上眼睛冷静之后卜了一卦,然后说了句:“续伯,你过来。”阎缵心中忐忑不安地走到母亲跟前,阎母指着卦象说道:“儿啊,母亲刚刚为此卜了一卦,卦象显示,‘书御即死’。你一定要如此吗?”阎缵坚定地点点头,重新跪下叩头说道:“母亲,太子被冤,虽是天下皆知,却敢怒不敢言,倘若无一人敢挺身直言,那这个世道岂不是没了天理?!”阎母眼中含泪,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说道:“好,吾儿轻生重义,敢为天下先,敢为天下人所不敢为,母亲为你深感自豪。”
次日早朝,阎缵带着棺材到皇宫前上书,认为:“汉朝戾太子拥兵抗拒武帝的命令,大家都不过说太子的罪过应当受笞邢而已。现在司马遹接受惩罚时,仍不敢违背道统,他的罪过比起戾太子还要轻得多,老臣以为:应该为太子重新选师傅,先加以严厉的教诲,如果还不悔改,再抛弃他也不晚。”众大臣皆为之惊愕不已,贾皇后更是暴怒,她盯着阎缵厉声喝道:“阎缵,你官微于侍郎,位不登执戟,竟敢如此胆大妄言,来人呐,拉出去杖毙!”张华暗自咬牙叹息,他赶紧在殿前跪下恳求贾皇后:“皇后娘娘,阎大人生性耿直敢言,老臣斗胆恳请皇后娘娘,切莫杀敢于死谏之忠臣呀!”此时,那些平日里敢怒不敢言的朝臣们也跟随着着纷纷下跪恳求道:“请皇后娘娘开恩,请皇后娘娘开恩!”贾皇后眼神犀利地看了看跪在殿前的朝臣们,再侧眼盯着张华看了看后说道:“也罢,看着司空大人和众爱卿为你苦苦哀求的份上暂免你一死,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拉出去,笞邢五十以作惩罚,如若再犯即刻杖毙,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