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艳闻之暗思:“原来竟是这样。”想着,便若有所失,点一点头,暗暗轻叹一声,不再言语,直愣愣地向前走。梅鹭不曾在意,便笑着与之同行。
且说秦岫正站在厨房灶台旁,将熬好的汤药盛在一个大碗里,见马艳与梅鹭同归,便大声说道:“艳姐姐,你的药熬好了。一会儿吃过了饭,别忘记吃它。”又对梅鹭道:“鹭儿,你回房里教梅姑娘、练儿出来,帮着端菜,咱们吃饭吧。”梅鹭答应一声,去了。
秦岫见马艳也不答应一声,径自回房,只觉诧异,便匆匆盛好了药,跟了过去。来到马艳房里,见她正端坐在榻上出神,双眼直盯着窗子,口里不迭地嘀咕道:“果然如此。”秦岫忙走到她近前,轻声问道:“艳姐姐,你是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吗?”马艳不理她。秦岫伸出手,摸过她的额头,并不烫,拉着她的手又说道:“艳姐姐,适才在屋里还好好的,怎么出去这一会儿,就成了这个样子呢?”马艳回过神来,轻声道:“原来是秦姑娘,你不必管我,我不饿,你们自去吃吧。”秦岫道:“在外面跑了一整日,也没有好好地吃一顿饭,怎么会不饿呢?快快同我出来,咱们一同吃饭饮酒,好好乐一乐。”马艳冷笑一声,道:“我这一生,只一味地遭受灾祸,哪里有什么可乐的事?是娘家人逃荒杳无音信可乐?还是死了夫君、死了女儿可乐?”秦岫被她这一句话吓了一大跳,忙说道:“好好的,怎么又想起这些事来?你因有那病症缠着,身子虚弱,如今既有这良药来医你,何不自己宽慰一些,多想些好事?一旦你祛了病,你夫君、女儿的英灵得知,也为你高兴啊。切不可为了一丁点不相干的小事,自己折磨自己,若将原本好好的身子折磨坏了,不要说你夫君、女儿知道了心疼,便是我们这些外人,看着也疼啊。”见马艳不作声,又问道:“去外面这一会儿,你是遇到什么了,还是想起什么了?”马艳见秦岫句句温心,字字含情,心里一时感动,便掉下泪来,握着秦岫的手,说道:“我本不想再理你们,适才听你这些话,竟都是为了我好,并不是虚情假意的,我一时又不忍起来。你既对我这样,白日里为何又诳我?”秦岫想了一回,不明此言,问道:“艳姐姐此话何意?我们从来不曾诓骗你的。”马艳拭着眼泪,说道:“你休哄我。适才梅鹭姑娘在院里已经告诉了我,说她并不曾定亲的。”秦岫闻得此言,暗叫了一声“不好”,忙含笑敷衍道:“你信她的话?她原是素日里玩闹惯了的,因见咱们相熟,便说了几句玩话来打诨。艳姐姐,你且等着,我去叫了她来,咱们当面对质。”言毕,去了。
秦岫回到房间,见三姐妹已将碗筷、饭菜摆好,分坐在桌边。梅鹭正夹着一小块肘子,见秦岫进来,便忙放在碗里,问道:“岫姐姐,怎么艳姐姐不一起过来吃?”秦岫道:“适才我与她说话,她不理我。我跟到她房里,问了几句话,才知道,你适才在院子里,将假成亲的事告诉了她。她如今正心灰意冷地呆坐在那里,连饭也懒怠吃呢。”梅鹭道:“我正想问你们呢,为何我不在时,你们就说我要成亲了?与谁成亲,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尤练于旁道:“这原是为马艳的梦游症快些好,我们想教她开心些,故而编了这谎。”梅鹭问:“这却奇了。我成亲或不成亲,都是我自己的事,她开心什么?”秦岫道:“你不知道。今日早上,于季的母亲送了一棵大白菜,顺便问我们三人,哪个是你。”尤练抢着说道:“正是呢。那个老人家指着我说:‘姑娘,你是梅鹭姑娘不是?’倒将我逗得掌不住笑起来。”梅鹭道:“她问我做什么?我又不认得她。”秦岫道:“我们也不晓得。只是后来,马艳得知于季母亲问你的事情,整个人便直呆呆的,切菜时连刀也不看着些,只往手指尖上切,看着怪吓人的。我们忖度着,她多半是因为于季,才对你有醋意。故而编了谎,教她宽心。”梅鹭点头,又道:“我直接与她说,我不会爱上于季,岂不更便宜?何必费心去扯谎呢?我们既说了谎,又要去圆它,怪繁琐的。”梅雨于旁道:“你纵然说的是真话,马艳未必信你。到时候她以为你是欲盖弥彰之计,反倒弄巧成拙。她一时因此伤心,病情倒更重了,何时了得?”梅鹭笑道:“我都快被你们绕糊涂了,真真是心思缜密。依你们的意思,我是不得不与你们一同唱戏的了?”秦岫道:“事已至此,只得将戏唱完才罢了。”梅鹭道:“好,就依姐姐们。”秦岫道:“你且随我去安慰她一番,教她一起来吃饭。”梅鹭答应一声,二人同往。
至西厢房,秦岫拉着梅鹭走到榻前,含笑对马艳道:“艳姐姐,我将这个爱说笑的小妮子带过来了,咱们当面对质一番。”又对梅鹭道:“艳姐姐忙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做了一大桌好菜,只等你回来庆贺,你怎么能编谎诓骗她呢?”梅鹭装腔笑着答道:“我原是与她说笑玩的,谁想她就当了真。”又对马艳说道:“艳姐姐,你不必伤心,这些菜你并没有白做,不算浪费。我本是定了亲的,这些菜堪配我的喜事。来,咱们一起走,今晚不醉不睡,如何?”说话时,便去拉马艳的手。马艳冷眼看去,见秦岫说话时还好,与往日一样,不慌不忙,温柔沉静;只是梅鹭说起话来,声音比往日大,腔调也有些怪,不十分真实。马艳遂对梅鹭有些疑心,因说道:“我原是想着,为庆贺梅鹭姑娘喜事,才做了那些菜。适才听梅鹭姑娘说,并不曾与人定亲,觉得怪可惜的,倒并不是伤心,因为平日里并不舍得做这些好菜。”梅鹭道:“适才不过是玩话罢了,艳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