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黑水城的街道,溅起了昨夜一场春雨的积水,有血滴落,染红了那摊雨水。
黑水城北,所有去往神都的人今天都会在这里告别老院长,待叶一鸣和童心跃下马的时候,那里已经等着三个人了。
一身黑衣的张放背负着一把硕大的镰刀,两头的刀刃泛着寒芒,如同地狱走出的死神。而与之对应的是两名着红衣的男女,喜庆的如同刚刚拜了堂。女人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好一幅美好的画面。
张放伸手递给了一个瓷瓶给叶一鸣,手继续的往前伸,想要擦掉叶一鸣嘴角的血迹。但终究是没有做,手在途中便收了回来。
叶一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张放似乎有一些情绪需要宣泄。
“这药是小唯偷偷给我的,她担心相见尴尬,和吴畏提前离开了!”张放似乎为了掩饰一些什么,偏过头道。
“我想知道你不愿说的,你知道的,也许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叶一鸣盯着他,眼神如同可以看破一切。
张放的手终于是放在了也叶一鸣的嘴角,擦掉了那几欲滴落的鲜血,完全不在意一旁眼生怪异的童心。
明白张放是一个不善表达的人,今天行为如此孟浪,显然是什么事情刺激所致的了。叶一鸣将张放带到了角落,静静的等待他将想要说的都说出来,有些事情应该给足空间,而不是给予压力的追问。
他看着张放的眼睛,等待着他的倾诉。张放每次都说叶一鸣是他唯一的朋友的,仔细想来自己又能好多少呢?寂寞的只剩自己一个人,何尝不是一种大自由呢?
一段并不漫长的沉默,却是让远远投过好奇目光的童心急得抓耳挠腮。张放突然拾起目光看着叶一鸣,炽烈的让童心觉得这就是真爱的错觉。
“那日听说你的事情的时候,我在一片莽荒古林中赶了回来...”张放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听着便让人增添无限的信任感。
“古林中你是怎么接到黑水城的消息的?”叶一鸣疑惑道。
“十五岁的时候我被证明是张家旁支,是张莽的表弟。张莽也不是什么素人,张家是黑水城往东五百里的柳城的一个世家,在当地颇有地位。”
“从未听你说起过呢?”叶一鸣有些疑惑道
“十五岁之前如同狗一样生活在底层,一日展现天赋就是世家的人了,但我就是一个孤儿!”
张放两岁的时候被父母带到了黑水城,当时其父已身受重伤,不过月余便撒手人寰。更为可悲的是张放四岁时,其母由于丧夫抑郁成疾,再加上曾经的困苦和颠沛流离,也在不舍幼年张放的目光中去往天国。自此张放流落街头,与野狗抢过食,同瘸腿流浪汉依偎取过暖。如果张家的人永远都不出现还好,一旦出现只会勾起心中的痛和滔天的恨意。
“你恨他们,可是他们可以资助你走得更远...”叶一鸣叹了口气,想要把他劝下来。
“我张放孤身一人,未来也可以笑傲九天!何须张家这样一个小世家的资助!”
“但是还是取了他们的消息渠道!这样你会被动的...”
“消息只是我和张莽的私人交情,于张家无碍!”
张放眼神深处有挣扎,但掩藏得很深,前路即便尽是霍乱与苍凉,但自愿一己担之。
“那只是幼年时的一个馒头,你做的太多了!”叶一鸣一叹
“对现在的你我来说确实不过一个馒头,但那年你我都是四岁,它真的就只是一个馒头吗?当年你给我馒头后,我其实跟踪了你一天,当然是没有恶意的,我知道了那个馒头便是你一天的伙食。即便当时我瘦弱的即便是一条土狗都打不过,但我想要保护你,一如现在!”
张放眼神深处的挣扎已经消失了,坚定而执着。
“我知道劝不下你,但你终究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吧!”
“哎...离此地十里处有一座雁鸣山,有一个老者在等着我,他希望我去...”
“为何不愿意?”
“你的肋骨断了两根!”
听上去是顾左右而言他,但却是各自明白的。张放因一饭之恩,对叶一鸣扮演了一个忠诚的护卫者,但护卫者需要实力,他口中十里外的老者就是一个途径,但是那将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你觉得你欠我?”叶一鸣问道
“一条命!”毫无犹豫的接话
“太多了,但你既然觉得欠我,我打算让你还上,说服那个老者带上叶春!”
张放看了叶一鸣很久,眼神深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肯定是有叶春的,那个比黑水城所有男子都霸气的女人,也不知她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的时候是否会有委屈和心酸。
“我五年后来找你!”
张放几个踏步跨上叶一鸣的马。奔腾而去,那里是西北方向偏离了去往神都的方向,引来了众人的侧目。包括刚刚到来的童姬,美目中异彩涟涟。
童心牵着自己的马,手握着缰绳,像是担心有谁也把他的马夺去一般,童姬到来后也不靠近自己的家姐,仿佛有些惶恐,不自觉的靠近了叶一鸣。
低着头的叶一鸣没有看抢了自己马的张放,也没有在意英姿飒爽的童姬,好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皱着眉头...
“你和这张放到底什么关系啊?现在仔细看来这张放虽然使一柄霸气的镰刀,但面容却是很很多女子更柔和好看?”童心用肩撞了叶一鸣一下,有些猥琐道。
“你很怕你姐?”
叶一鸣没有回答,反倒是问了一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却是问的童心目瞪口呆。
“你...你顾左右而言他!你在逃避!”童心有些慌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垂死挣扎。
“张放一定是男的,我们曾经光屁股玩过水。好了,你为什么很怕你姐?”
张放上一刻还在梗着脖子,瞬间便是被抽去精气神,嚅嚅喏喏说不出话来。
叶一鸣也不再多问,径直走向童姬,将背后的童心惊得手足无措,想要追上来,看着童姬的方向又有些不敢,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叶一鸣的脸也瞬间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与童心苍白的脸倒也相映成趣。
“一鸣,你过来!”
终究是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尴尬,老院长已经提前来到北门,这是往常不会有的,如今唤了叶一鸣一声,想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童心见到老院长过来,瞬间长出一口气,偷眼看了家姐一眼,希望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的小动作。而此时的童姬看着张放离开的方向,怔怔出神,连老院长的到来都没有唤回她的目光。
老院长将叶一鸣唤到自己身边,嘴唇开合,却是没有声音传出来。
叶一鸣仿佛是在认真的倾听者什么,待老院长嘴唇停下来后,了然的点点头。而后信步走到童心的身旁,夺过他手中的缰绳,绝尘而去。
叶一鸣的离去将童心刺激的差点癫狂,也不知张放和叶一鸣是发什么的疯,就爱抢人家的马离开,偏偏那张放却是没有骑马过来。童心想要大吼一声那是自己的马,但想到身旁的童姬,又不敢叫出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也煞是好看。
世人总是说祸不单行,想来是很有道理的,比如说此时童心已经快要疯的时候,童姬的目光也被叶一鸣的马蹄声踏了回来。她自然认得叶一鸣,也记得当日擂台上张放对整个黑水城放出来的话。所以拍马走向了呆站一旁的童心。
“童心?!”
童姬居高临下,看着童心,仿若一个将军在审视着一个刚入伍的新兵。
童心艰难的抬头头,原本还可以一阵青一阵白的脸已经完全定格成了苍白色,干涩的喉咙咽下一口不知道什么来的唾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姐,你找我?”
“以后不许叫我姐,也就比你大了半刻钟,被你叫的我多老似得!”
童心竟然从这个霸气仅次于叶春的双胞胎姐姐声音中听出了一丝娇羞,原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全身发冷,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去多时了。
“那...那...应该...叫您什么...?”
童心斟酌着词汇,他不知道现在自己的家姐是真的春心荡漾,还是在钓鱼执法,自小这朵童家的霸王花可以因为他左脚先踏进房间就把自己打得遍体鳞伤,更别说这种在她看来决定地位的称谓问题了。
“当然是妹妹了!我当初之所以先出现在这个世界,一定是你这个当哥哥的心疼妹妹,希望我先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你说对吗?哥哥..”
哥哥两个字尾音拖得特别长,童心自然之道这是威胁。刚刚因为害怕也没有注意到童姬的异常,也不知道她春心荡漾的目标是谁。细细想来,自己最近也就和叶一鸣走得比较近,一时间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所有的关隘。
“当然了,妹妹!”
声音中没有了诚惶诚恐,反倒透出了一丝洋洋得意,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正欲再显摆一些什么,但童姬的目光告诉他,也许他现在是左脚先踏进房间了。
“今日老夫变不再与各位一一作别,愿各位问道的路一片坦途...”
老院长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北门,独余下声音在回荡,此时要去往神都的十人除了率先离开的四人,都到齐了。
童心点了一下人头,发现被淘汰的邱征也赫然在列,刚刚来到北门的时候没有细看,如今看来才发现刚刚着红衣的男女中的男子正是邱征,而原本依偎在他身旁的女子站在前来送行的周家前辈身后,眼神中尽是哀怨。
“你此行艰辛,婉儿是我周家贵女,不宜受此劳顿,待你在神都安顿好,我会派人将婉儿护送过来,让你们夫妻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