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伤痕累累,使我苍白憔悴
作者:生是非死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319

龙骨这时方才有所发觉!

那一颤,看得见!震动惊喜,激发心狂,掌心都潮起了一层热湿湿的细汗,不再全是苦楚泪水,一味凄惨,可是总有些什么成分鼓荡心间,让少年愤慨难抑!或许是在怨责自己,脑壳里在想些什么,塞满了泥浆!伤得痛了,眼都瞎了,还能看到些什么!

门破洞开,偷得渐来微光忽强忽弱,染得室内深处乍明乍暗,搅浑了昏昧沉沉死气,投放出一片浊混阴影,模糊不清,互相牵连拉扯,密密织就浑然黑幕似天塌,笼盖四下吞没殆尽,暗淡光景中隐隐隐约约掩护了五指紧绷,各有调度,屈伸张展,正是一只胖手白腻,攫若鹰爪,悄无声息向着沈逸仙腕间诸处关**径直摸去!

看见了,看见了!发自幽冥绝地的遇险信号,云遮雾罩,穿过了太多杂讯混淆干扰,层层阻碍,影儿憧憧,魂儿渺渺,浑浑噩噩,经之窈远洪荒,昧昧沉沉,历之阴深界域,疲惫累耗,只剩得下风地残烛,虚弱不定,一舌如豆,窃窃一颤而无力再动。。

慢慢平复,龙骨恒心坚定,哪怕粉身碎骨消散血肉,也不能虚舍这灵光返照呈闪一线,何能借而阶之,直潜九渊尽底寒泉,采得冷火成束,余温心田,融融泄泄,再上人间!

双目既明,龙骨再伸臂,左腕一翻,一把便抓住了白生生的幕后黑手,胖乎乎,软绵绵,温吞吞,滑腻腻,就象畅饮鲜血的歹毒水蛭,身藏污秽,心纳不轨,阴影暗地里偷偷吐出些和缓气息,麻得个痹,粉饰成全,扮演和谐安定,不知不觉沦肌浹骨,**饱满,添填了欲壑奢望,达成了期待希冀,潇洒自若,谈笑轻松,脱身离体,却将供养残骸掠夺一空,遗弃抛舍,不顾于生死危地!

还敢伸手!龙骨满腔满胸积压的大量愠愤正是无处排解,抑郁已久,经不得丁点晃动招引,怒气轰然上冲,心中积忿尽数抒发到腕间手上,凝力不散,五指便似钢箍牢牢紧拘,渐收渐深,真如绞索铁链,狠勒山石!

止不过一只娇贵手掌,不稼不穑,不狩不猎,一味养尊处优,一味贪婪巧取,如何承受得住偌大力道,节骨咯咯作响,似乎立马就会被他恨恨狠捏得断裂粉碎,贾闲只觉得掌中指尖,一阵猛过一阵的厉痛,挫骨抽髓,忍不住冷气倒吸,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一滴接一滴涔涔渗将出来!果真是疼的紧了,再也板不住门面功夫,只顾着呲牙咧嘴,嘘着气,颤着音,低声解释打圆场:“我只是想要看看……”

贾闲何等人物,高官贵宦,富贵权赫,平生只有受人奉承吹捧,几时受过此等糟践辱没,若非心中又感恩又抱愧,岂能低声下气温言劝告!就是这般折节辱身,却也换不来多少圆转通融,倒反而激发了小道报复狠性,敌意不减,反感陡升,手上更添加了多一分劲力,恨恨紧箍不饶!

贾闲心性柔和,歉歉君子之风,不减内疚之情,尚增感恩之心,痛得眉抖眼闪,泪水都快要四溢滚出,却也勉强忍得住,陪着讨好笑脸,丑陋似哭,象个江湖行骗的游方庸医一般自夸自卖,连声哀哀相告:“医术…我也懂一些…会看病…能疗伤…”

幼稚心性未经风浪磨砺,龙骨只是小道,毕竟太过年轻,历练不够,险阻不知,骤遭纷扰,一时间许许多多莫名其妙的奇怪思绪一齐涌上他的心头,分不清,辨不明,摆不平,归不妥!明明是自己正在施加暴虐,却又感觉十分不快,更象是遭受着莫大委屈无处诉述!明明听得的都是软语求告,却又觉得更让自己怒不可遏,好象是遭受了莫名欺侮,却又不知道恨将何往,怒为谁发!

龙骨莫名地全身发抖,呼吸忽长忽促,胸膛也随之高低起伏,展臂擒拿的姿势不改,就象石雕铁铸的行尸走肉,僵立着只知道机械地用力用力,手也麻木,脑也麻木,面容神色上显露出来的狰狞凶狠,仅仅是一种奇特的犹豫不决,就在这同一时间同一分秒,他仿佛同时实现着两种预设施为,准备着对于善言提醒也回报以虚情逶迤,假笑相谢,又或者直接准备着撕破脸面,畅彻心胸,将假饰虚伪砸成碎屑残片!

战争与和平,只是简单的一步选择,或此或彼,一瞬有得挑,幸或不幸?费思量!

逡巡、犹豫、徘徊、彷徨、踟蹰……或者干脆点直接说,原地凝固冰封不动!同坠黑影中,尽管龙骨用怎样凶顽可怕、仇恨挑衅的目光望着对手,又能从无可揣测的面色中分辨解析得出什么来!更何况那张脸孔早已因痛苦而紧抽,五官拥挤、挪位,如可笑小丑般滑稽戏弄,好作鬼脸,变幻了原本模样,越来越是扭曲、变形、模糊、释淡、消解、没了踪影!

眼神茫然,失去聚焦点,却也幸运,自行闪躲,避开了近距正面的直接交锋,余光散漫,飘逸忽视眼前得失,却能高视长远,广收全面,竟知迂回周旋,转眼一瞬清晰觉晓,背后低地恩师沈逸仙尚是奄奄一息,沉沦待救!也知包抄环围,形势明白洞察,侧翼身旁已有那两个青衣锦袍男子潜伏逼近,似剑脱鞘,杀气凛凛,怒视眈眈,只是顾忌贾闲在擒,虽摩拳擦掌,蓄势不敢轻发!

“冷静,冷静点”,龙骨咬着牙,开始恢复思考:“不能象失去理智的愚蠢野兽,只会凭借本能鲁莽无知地发泄愤怒!”

“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耗费功夫”,他在心底自语:“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容不得胡闹!”

磨蹭,耽搁得久了,就要误事,撒点气就该早点松手!

不耐其烦,这边慢慢开始躁动!且不说贾闲呲牙咧嘴,两个青袍男子横眉怒目,容忍总有个限度,小打小闹也需有意克制,就连一直不以为然,袖手旁观,平心无动的马真也添起了几分防备心思,开始向中心移动靠拢。

龙骨冷哼一声,不再拿捏要挟,撒开了五指铁闸,却有许多不甘,免不了在收撤之际一弯一送,暗劲激发,将贾闲一下掀出远远,数步后退不能停。

掌腕几乎折断!贾闲摸着手上的处处淤青,指印深深,麻木了却不通,**辣也不怒,反而心有所安,倒似解脱。

正是解脱!吃点苦痛,心却轻松,就象债还息清,无累无愧!

无碍无妨,贾闲活动着手指关节,抚按凹陷肿胀,也没忘记了挥挥手,示意锦衣侍卫不必上前。

保柱与贾六,两个青袍侍卫对望了一眼,稍有些迟疑,还是听从指挥,一步后退,小小远撤,偏又如似验证,双双向着马真瞅了一眼,脚下却不再离转半寸。

心绪一瞬深藏,龙骨眯起眼睛一圈环视,收了凶狠狠的可怕架势,招摇沉淀,只在眼眸里深潜着一丝凛然危险的暗光,血统尊严不容玷污,幼狮也要规划出自己在意的小小领地,威严的目光就象个骄傲的国王,巡守边界,捍卫御座,警告着不安份的邻人,莫敢侵犯!

沉默,尴尬没有回应,安静又紧张的气氛凝固成淡淡平寂,正如此刻谁人的心跳,僵止难动!

时不可待,无暇缓歇,龙骨不再四下旁顾,只管垂目自顾,却全然不顾脚底下片瓷碎玉,棱尖角锐,就照其上一**原地跌落,曲腿压股,盘膝端坐,伸臂展腕,摸索着拾起沈逸仙无力旁落歪倒一边的半曲手掌,哆嗦着抬高拉过来,轻缓放在自己腿上膝上,团团紧握。

依旧宽厚,一如旧往,难得温柔,多是血迹,虚弱无力,轻抚不离,手上心中传来的只有冰冷寒意,如此酷冽,冻僵了魂魄深里!

龙骨身抖牙站,臂也颤颤,双手合拥着恩师冰凉大手,就象捂着藏着灿若星辰的挚爱珍宝,小心翼翼,紧张兮兮,仿佛在深深惧怕,一有不慎放松,就会烧纵即逝,消在空中,散在风里,无可挽回!

那却依然只是一块冬日寒冰,断了棱檐攀附根基,高高衰落在凡尘污地,浑体呆硬冷滞,僵得久了,心都凉了!

不舍,何能放手!只是这永冬一般的刺骨严酷,如何维护?无力,虚弱,提取一身体温淡淡,可能焐热?

无法后退,纵然使我苍白憔悴,伤痕累累!

我要燃烧一腔热血,化作滚烫烈火,渗入脏腑经脉,驱开重雾阴霾,换来春日安泰!

方针既定,龙骨立即开始行动。拇指探出从沈逸仙掌中轻缓抹过,指面温柔平滑,如风轻划,飘过宁静水面,无痕无迹,若即若离,却聚集无形青气尖利如刃,拉出一条深痕切口,皮开肉绽,脉分骨现,灰青惨白,却不见红!果真奇怪的是没有流血,一滴鲜血都不见流淌,单纯就是一处裂痕,脆生生张大了口子,仿佛掌心也生了唇舌,伺机捕食,垂涎吞咽,还在呼吸!

马真与贾闲几个人看的直皱眉头,又疑惑又好奇,更有一股莫名颤栗般感觉从心头如电掠过,任他玄妙妖法如何诡异难测,怪诞举止如何失常不明,却非敌对,也非交好,这就不好出手干涉,也不能出言规劝,不由得大气不出,双目不眨,只管忍住,不去烦扰,继续往下定睛再看。

表现不错,龙骨很满意,看这个口子开的很好,正合心意,于是抬腕张手,继续如法炮制,按着拇指,狠下心肠,在自己掌心也照直划拉出一条方才一模一样的创痕,一般的切口深卷,相同的皮开肉绽,却多给了点颜色瞧瞧,殷红鲜亮,**辣血流如注,如似豪爽甘泉,不吝突突而冒,浪花溅洒,灌溉出灿烂一片,红花朵朵坦心盛开半含怯!

无视血腥,长长吸了一口气,龙骨活动手腕,摇动掌心,任由热腾腾的新鲜赤血自由滴撒,却小心翼翼将沈逸仙那只开创手掌中心向上,抚平摆正,诚惶诚恐,不敢碰触伤口,再将自己的鲜血淋漓的伤裂手掌高举低移,贴近横立,赤红接灰青,仔细看着两个相同创口门当户对,合丝应缝,这才正对着印贴上去。

两掌相抵,两伤相触,两脉相通,以盈余补不足,出口转内销,一方吐吐而出,一方吞吞而入,再无多余滴血旁落遭踏,不虞可惜糟践。

几人旁观,此时方才恍然大悟,舒了好奇心,缓了紧绷气,警惕松懈,防备消解,心下已然明了,原来小道士施展的乃是秘传注血之法,纯以精深内力催动,将自家饱含生机的血液精华转送入沈逸仙肺脏经脉,真不愧道家仙术,神妙之极,震凡骇俗,让人不由咂舌赞叹!

以身祭祀,以命换命!残忍又公平!

也就是龙骨少年,小小年岁,天赋奇高,根骨上佳,竟然可以施展出如此救死疗伤的异能奇术,让人刮目想看,其用心之深,清真意切,敢当勇作,不顾一切,忘却自身安危,嘉义美行,更加让人衷心敬佩!

有徒如此,沈逸仙自当快慰,就算身处九泉之下,也是大可瞑目!

此术若成,身陨神亡,做鬼亦含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