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我生前的这些很微妙的感触,成为我死后的知觉扩展和牵动的原动力,我能体会出这些我生前封存在意识深处的隐秘,激发着我死后的感知能够在脱离**的条件下成长和发育,这种成长的标志就是我渐渐地获得了一种能力,我可以对一些没有生命的物质传达我的意志,让那些没有生命的物质按照我的意志移动、破碎、变形等。.这使我想到了人们所说的鬼能具备的一些能力,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成鬼了,因为在那段时空中,我是无形无态的。在我的记忆中,传说的鬼可以有形态,也可以没有形态。而我却没有任何形态,我很难说自己是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鬼。我无法知晓别人在死后要经历一些什么,但是我在完成整个感知和意识幻化的过程后,我才知道,我在死后,需要经过3个不同的幻化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过度生前思维的阶段,这个阶段的特点是要靠回忆来展示生前阴暗的心理活动。对自己生前阴暗面认识的越清楚,就越具备幻化感知和意识的能力。我生前的私密有很多,我需要把那些私密的阴暗面全部解析出来,才能完成我的第一个阶段的幻化历程。
在我幻化的第一个阶段,我越来越看明白了一个规律,那就是我在生前那些能够符合我们这个民族道德准则和传统习惯取向的东西,对我的死后都不能产生任何的作用。在生前,我很在乎自己和母亲、女儿,还有陈之华的关系,因为我和她们的关系是被社会道德、伦理、习俗认可的关系,可是这样的经历对我的灵魂却没有产生一些强烈的感知。同样,在我活着的时候,我总想隐藏我和令眉的关系,总是有意无意地想把自己和她的一些联系淡去,因为我和她的一些东西是违背世俗观念的。我在解析自己的时候,常常感到自己非常可怜,被人世生存的规则左右着,在不知不觉中去叛离真实的自我,并且不能自拔。
我在死后,通过不断地解析自己和令眉之间的那些纠结的感知时,也注意到了自己还有一些生前被忽略的纠结积留感知,并把那些感知从生前的观念、认知和思维中剥离了出来。这些纠结是在我生前被一层公众认同、社会许可的包装下,拥有了一种特殊的防护层,让它能够拒绝人的意识和思维对它的深入,使它不能像我和令眉之间的那些纠结那样鲜明地触动我的灵魂。那些感知是因为令眉带来的很多感触,才被一点一点地从麻木中复苏起来。刚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那些已经麻木的感知对我灵魂的触动有多么重要,只是到了我进入第3个幻化阶段后,我才真正明白那种感知的重要性。
那些渐渐复苏的感知,主要是和我遇到的事情、我的职业有关系。这是因为在我的工作的很多层面上,我是没有话语权的,只有执行的权力。90年代中期,我们这个小县城也开始对外来务工人员收取暂住费了,那时候每个暂住人口一年要收取120元的赞助费。为了收取那些暂住费,我们没少和流动人口发生冲突。
我的警区有402户,人口有1400多人,可是暂住人口却有500多个,是我们县城那时候暂住人口最多的一个警区。就因为暂住人口多,我要花费很多时间在警区里收暂住费。说实在的,我一点也不愿意做这个工作,因为这个工作搞得我几乎天天要和别人吵架。可是不干,我就完成不了任务,要受到单位扣工资的处罚。
我们局长为了让我们如数收取暂住费,把整个县城的暂住人口登记数都搬出来了,按照登记在册的人头给我们下达工作任务。没有办法,我的警区暂住人口全部是汉族,我们的哈萨克族民警对内地方言搞不懂,跟着我一起工作,充其量也只能是我的一个陪衬,所以实际工作还得靠我来干。
叶斯波力称我们的收费是在打游击战,这主要是那些流动人口每天和我们采取各种手段和方式进行软泡硬磨,他们到了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时候才采取对抗。但是他们的对抗几乎很难成功,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他们。
我们最后总是被那些流动人口一次又一次地拖着不交钱激怒,我每天都要扯起嗓门和他们吵了:“蒋老三,我们来你们家多少次了,你老说没有钱,没有钱,非要让我没收你的东西才行吗?”那个蒋老三即使在我发火的时候,还是不急不躁地给我摆出一副可怜相:“我每天补鞋,就够我们一家人吃个饭,你让我拿什么给你交暂住费呀?”我只能硬着心肠告诉他:“你交不了暂住管理费,你就离开这里,不要在我们这个地方做生意不就完了!”这时蒋老三的老婆开始骂起来了:“你们还是不是人?我现在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把我们全家都抓去好了,你们这些狗杂种抓我们全家进去好了!我交不起那600块钱!”叶斯波力可能听明白了她说的交不起这3个字,这也许和他这几天老和陕西人打交道有关系:“什么交不起?你交不起还生那么多娃娃干什么?”这个陕西女人被叶斯波力的话噎的楞了一会,但是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冲着叶斯波力大喊起来:“我不生那么多娃娃,我们老了你们养我们吗?国家管我们吗?你说的轻巧!你怎么不愿意当农民!”叶斯波力是一句也听不懂她在嚷嚷什么,他看了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见这个女人态度十分强硬,便上前指着她说:“你骂人,我告诉你,我现在就可以带走你!”说完,我就抓起她的胳膊往外拽了。叶斯波力一见我要带她走,也过来帮助我控制这个女人,并把她往门外推。
我们把这个女人带到派出所后,以妨碍公务论处,对她实施行政拘留5天的处罚,没有对她进行罚款,这也许是我在自己职能范围之内,所能做到的那么一点点所谓的善良。
我把那个女人送进拘留所的时候,那个女人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声:“……这个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天不长眼呀……”
她的哭喊声在刺激着我的神经,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强硬地去对待她,要不然我们是收不够暂住费的。那个时候我在心里隐隐感到自己真的像个被什么驱使的工具,并且还是那种冷冰冰的工具。
叶斯波力问我:“我们现在可以下班了吧?”我带了一种无名火的口气冲他来了句:“他妈的下班回家!”他又问我:“下午我们去找谁收钱呀?”我想了想:“还是去看看那个道士吧,他老躲着我们。”叶斯波力笑了一下:“那也是个难缠的家伙。”
我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陈之华正在呕吐,我问她:“你怎么了,这些天怎么老是在恶心呀?”她告诉我:“我可能是怀孕了。”我听到这个话,不由心中一阵欣喜:“你怀孕了?”陈之华拿起手纸擦去了嘴角残留的呕吐物对我说:“下午你陪我去一趟医院好吗?我想去检查一下。”我很高兴地说:“好呀,你真要怀上了,我就要当爸爸了。”
我感到自己能制造一个新的生命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证实陈之华怀孕后,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受,那是一种让我更加对生命在意的感受。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真的体味到一个人不结婚是一种缺失的生命。
从妇幼保健站回来的时候,我一遍一遍地看着陈之华检查单,感到那是一张很圣神的告知单,那上面写着她妊娠45天。陈之华看着我笑了起来:“瞧你什么表情吧,搞的好像有多庄严似的。”我看着看着她说我时的那副俏皮的表情,不由地也笑了起来:“我们两个制造了一个新的生命,你是是不是一件很圣神的事情。”陈之华笑了起来:“照你这样说,我爸爸妈妈就无限神圣了,他们生了5个,可是怎么样,我们家生活一直都很难。”
她的话又让我想起了警区里的那些流动人口,这让我心情掠过了一丝沉甸甸的思绪,我搂过她说:“我只要这一个孩子就行了,现在养孩子不像过去了,有口吃食就能养大。现在的孩子长大了,找工作都难,生他们不能不考虑他们将来怎么生存的问题。”
也许是陈之华怀孕的事情让我有了一份喜悦和期待,使我对收暂住费的那些破事少了几许烦躁。那天,我和叶斯波力来到方玉成的私人中医门诊前时,我对紧闭的房门没有骂娘了。这让叶斯波力感到有些意外:“祝哥,你今天怎么不发火了?”我笑了笑:“火大伤肝,为了工作,我至于把自己气病吗?”叶斯波力见我心情不错,便建议我们去找薛建华,去收他上次答应给我们的扣的暂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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