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前死后 21
作者:金山银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16

薛建华也一直躲着我们,我们在他的工地上没有找到他。.他的工人见我们来了,谁也不搭理我们,都远远地躲着我们。只有那个施工队长见自己实在是躲不过去了,便上前和我们搭话:“我们老板不在,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那个年月我们还没有使用移动电话,所以找人不像现在这么方便,打个电话就行了。我问那个施工队长:“你们工人的工资不是今天要发吗?薛建华发了没有?”这个施工队长对我的问话不想正面回答,而是绕开话题地说:“我已经3个月没有领工钱了,每次说要发工钱,我们老板总是有这事那事地拖到现在。”我一见他那样说话,就明白他就不想对我们真话。我指着他说:“老黄,你要是对我讲假话,我可饶不了你!”施工队长老黄很谦卑地说:“我骗谁也不干骗你们警察呀。”他说这话时,显得很心虚。我看出他害怕我们,就追问一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你给我说老实话。”我略略提高嗓门后,老黄竟然吓出了一脸的虚汗:“我确实不知道他在哪里。他是个老板,去哪里怎么可能给我讲,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能看出他能这样和我说话,显然是薛建华对他事先交代什么了。我觉得这样逼这个老黄没有什么意义,也就不为难他了,于是开始到薛建华的家中去找。

我们来到他家,他家里没有人,门是锁着的。我看着那紧锁的房门对叶斯波力说:“下次只要见到薛建华,就把他带到派出所,让他进去蹲蹲。”

我和叶斯波力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薛建华后,我决定杀个回马枪再去找方玉成。这次我们直接将方玉成堵在了他的那个住房兼门诊的房子里。

我打开房进去一看,方玉成正端坐在他的床铺上,闭目养神。我上前去拍了一下他的肩:“哎,老方……”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电了一下一样,立刻就身不由己地倒退了几步才站稳了。叶斯波力见我出现这样的情况,惊愕地喊了句:“怎么搞的?”我站稳后,看了看方玉成,他身上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依旧闭着眼睛养神。这让我和叶斯波力非常惊奇,我们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好大一会,方玉成才睁开了眼睛,看着我问了句:“没伤着你吧?”我顾不上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迫不及待地问他:“刚才我被什么打了一下,是怎么回事情?”方玉成缓缓地舒完一口气说:“我在冥想,神思已经游离了**,导致两仪分离,所以身上静电很多,你刚才是被我身上的静电打的。”我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静电,你这是练气功吗?”他摇摇头说:“这和气功有些像,但不是气功,我这是修炼生死通道。”我不解地问他:“生死通道?什么意思?”他告诉我:“就是人在活着的时候,能知道死了以后的一些感受,让死后的知觉去寻找我们活着的时候感受不到的一些事情。”我听着这话,简直是像在听巫师讲话。我笑着对他说:“我觉得你真像是一个巫师,”说到这我忽然想到巫师和道士好像有很多相像的东西,于是又说:“反正巫师和道士都喜欢装神弄鬼,你还真把这些当回事了。”方玉成听了我的话淡淡一笑:“不说这些了,你对这个没有感知,我说了你也不信。”接着他问我:“找我有什么事情?”我告诉他:“我们是来收你的暂住费的。”他直接拒绝:“不交,我交不起。”我问他:“你自己开着门诊,有收入,怎么就交不起?”他冲我摆了一下手:“我每天的营业只获取衣食就够了,从不拼命敛财,你要是觉得我不交那个暂住费违反了你们的规章,那你现在就把我抓进去好了。”他的干脆和直接让我一下没有了主意。

我们无语地僵持了一会,我想了想还是对他好言相劝:“老方,不是我们非要收你们的暂住费,这是上面派的工作,我们为了找你,都跑了好几趟了,你老是不在家。要不是工作,我才不愿意这样招人烦、招人恨呢。”方玉成并不为我所说的话而动,他镇定地坚持着他的立场:“我说了,我没有多余的钱交什么暂住费,你要抓我就抓吧。”我没有撤了,只好将他带回派出所,按照拒绝执行公务处理了。

那段时间里,我经常要送暂住人口到拘留所,每次我看着拘留所里的那些人,用一种含恨的眼神看着我,我有种悲悯的沧桑感,我在心里问自己:“这样做合适吗?我们是不是在搜刮民脂民膏?面对那些人被贫困追赶的四处求生的人们,我们除了收取暂住管理费外,我们管他们什么了?”

我在干那些工作的时候,我感到我的心一直在受到一种折磨,但是在更多的时候,我在回避着自己内心的折磨,因为我感到自己无法改变什么。

把方玉成送进拘留所之后,我们又该下班了。平时我们就是这样,很多时间都浪费在到处找人上了。

陈之华怀孕后,我每天都要按时回家给她做饭,她的妊娠反应很大,每天是吃什么就吐什么,这让我很担心她的身体。可是她还是要坚持每天上班,不肯请假休息。

我在这个时候,经常会给陈之华买回来一些她喜欢吃的零嘴,这让她感到很开心。她下班回来看到我在给她做饭,很开心地说:“老公,我爱死你了。”说着她就贴到了我身上,“今天给我做什么好吃的呀?”我告诉她:“给你买了条鲤鱼,红烧,一会你多吃点。”她撅着嘴说:“我多吃有什么用呀,我的肚子现在是什么好吃的都留不住,还是你多吃一点吧。”我笑了一下,给她拿出了我买来的杏干和苹果:“这个你晚上吐完了后再吃吧,你现在不是一直都在害口吗?我听人说女人怀孕都爱吃酸的,这苹果又酸又甜。”陈之华看着我给她买的东西,将我抱住,在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拿着东西说:“我现在就想吃,那个鱼,你就多吃一点吧。”说完她就到里间享用去了。

我感到陈之华怀上我的孩子后,我们之间有了一种牢固的维系,这种维系就是我和她有了骨肉的链接,这让我更加在乎家庭了。

我和叶斯波力简直把整个县城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薛建华,一天下来我跑的脚都疼了。我无奈地向叶斯波力宣布:“不找了,我就不相信碰不到他,青格里才巴掌那么大点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人,他能沉到哪里去?”叶斯波力问我:“那我们现在去哪?都连着几天没有收到一分钱了。”我说:“去皮子那,他不是说今天要给我们交钱吗?”

皮子住的地方在小青河的一块河中陆地上,在我小时候的记忆里这里本来是一块荒地,谁也没有想过在这里居住,这里是人们闲弃的一块土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悄然聚集了一个流动人口部落,在这里栖身、生活。我们称那里是台湾岛,那里的住房都是破破烂烂的,简直是个贫民窟,是个外来人口集中的地方。我没有想到10多年后,那里变成了漂亮的青龙湖。

我和叶斯波力从一个窄窄的预制板小桥上来到台湾岛,一上小岛上,我们就感到浓浓的臭味直扑鼻腔。叶斯波力四处看了看,啐了一口:“到处是猪屎,太恶心了!”他是个有着穆斯林清真生活习惯的哈萨克族,从心底就讨厌猪。

我和叶斯波力小心地看着脚下,以免踩上猪屎,拐了两个弯后,我们找到了皮子的家,还好他的家里有人。我们推开皮子家那个只能勉强称之为院门的栅栏,看到他正好开门出来。他见我们来了,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换上笑脸:“你们来了,请进吧。”我们被皮子“请”进房屋里后,看到他家里堆着不少羊皮,皮子是个倒卖羊皮的商贩,所以我们叫他皮子。

皮子这次见我我们,用商量的口气说:“警察同志,我们这个月刚给老婆看了一场病,钱不多了,先给你交一半可以不?”我看了一眼他那个还在床上躺着的老婆,想了想就同意了:“好吧,那你先给我交340块钱,你家是6口人。”叶斯波力笑了:“这就是你要那么多娃娃的好处,交钱的时候头就大了吧?”皮子无奈地笑了一下:“我现在4个娃娃都在上学,花起钱来真了不得,特别是那个上大学的,一年下来快上万了。”说着他从衣橱的抽屉里给我拿出了几张还带着羊皮膻臭味的人民币,交到我手上。我闻到那股味道就难受:“皮子,你真不愧是个倒卖羊皮的,你闻闻这味道。”皮子见我这样说他,只得苦笑一下。我点了点,就给他开了个收据。

为了多收一点钱,我们又顺便在台湾岛上转了转,我们看到几乎所有的家门就是铁将军把门,那些房屋的主人只有等到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才从打工的地方回来。这里的人一年的生活来源,几乎只能靠夏季干点建筑活换得的微薄收入来维持,我相信他们都很贫困,让他们交暂住管理费是很难,但是我也很无奈。这里现在只有老人和孩子在岛上四散着,那些孩子身上、脸上都特别脏,他们能玩的东西就是卵石和沙土。很显然他们的父母都没有钱给他们买漂亮的衣服和玩具,也没有钱把这些孩子送到幼儿园,任他们在垃圾堆和河滩上自由玩耍,使他们的童年无法和城镇居民的儿童相比。我看到这个情景。心里不由泛起一种酸楚,我想起了我那个还在孕育中的孩子,我不愿意让我的孩子的童年像他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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