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伙计送来几碟小点心、四碟瓜子。另一个面无表情的伙计提来了一个长嘴大茶壶。把桌上的茶杯摆好后,这个伙计离着老远,像举长枪似的举着这个一米二长的大茶壶往每个人的小茶杯里倒茶。他把那个长嘴大茶壶举得稳稳的,小小的茶杯刚好倒满了,连一滴水也没有溢出来。
不安分的马大少这时又发话了:“嘿,我说这位伙计,你这是在给谁吊孝呢?怎么拉长个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啊?明白的,知道你在给我们倒茶;不明白的,还以为你在给机器上机油呢。”
那个倒茶的伙计没搭理他,依旧绷着脸,举着长枪一样的大茶壶默不作声地倒着茶。旁边那个跑堂的赶紧向骆明山几个人陪着笑脸:“这小子就这样,从小就不会笑,几位爷多担待。”当他的面孔转向马大少的时候,立刻变得狰狞起来,狠狠地瞪了马大少一眼。马大少赶紧陪着笑脸,两颗大兔牙不好意思地露了出来。
骆明山从窗口看到街对面一家饭馆的门口正站着一个要饭的,破衣烂衫,腰里扎着一根麻绳,手里打着两节竹板,口中念念有词,外面声音嘈杂,他在唱些什么听不大清楚,估计是要饭的词。饭馆的门口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一个伙计从饭馆里面冲了出来,挥舞着手臂,就像赶苍蝇一样要把那个打着竹板要饭的人赶走。那群围观的人现在好像在起哄,似乎嫌这个场面还不够热闹似的。
在这家饭馆旁边不远处有一家烤鸭店,橱窗前没有一个顾客,显得有点冷清。橱窗里的吊钩上挂着一排伸长了脖子的烤鸭,一个个身上光溜溜的,就像是一排上了吊的小人。
那个伙计已经倒完了茶,二话不说,提着一米二长的大茶壶转身就走了。马大少摇摇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现在这些人手底下的活儿,比起早年间可差远喽。”
骆明山端起了茶杯,吹了吹飘在里面的茶叶。“马大少,你小子见了我,一张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就知道溜须拍马,可是让你办点正经事,你小子从来就不上心。”
“哎呦,骆爷,您这话是怎么说的。”马大少赶紧放下茶杯叫屈道,“您老吩咐给我的事,我哪敢不上心呢,就是累断了腿,我也得给您办去。您老的事比我爹的事儿还重要。”
“去你妈的。”大周在马大少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差点没把马大少的鼻子拍进茶杯里,“你爹早死了,你小子这不是在咒咱们骆爷吗?”
“哎呦,我该死,我混蛋。”马大少左右开弓抽了自己两个耳光,“骆爷,我可真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说,骆爷,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只要是骆爷吩咐的事儿,我马大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小子就少贫几下嘴吧,这儿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给卖了。我问你,上次我让你打听孙瘸子的事儿,怎么回着回着就没信儿了?”骆明山问。
“骆爷,上回我不是告诉您了嘛,这小子已经跑了,离开北京城了,不知道跑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这一出了咱这北京城,我就不灵了,我就知道咱北京地面上的事儿。”
“他后来一直没回来过?”
“没有。肯定没回来过,绝对没回来过。他只要一回来,我肯定立马就会知道。”马大少摇头晃脑地说。
“行。”骆明山用一根手指点点马大少,“我就信你小子这一回了。有他的消息,你立刻要通知我。
“您老就放下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还有一件事……”
“有事儿您老尽管吩咐。”
“我听说你在道上有不少朋友。”
“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在道上混的哪能没有朋友呢。”
“我听说燕子小三也是你的朋友。”
“哎呦,您老这是听谁说的,燕子小三怎么可能是我的朋友呢?”马大少打着哈哈,“人家可是赫赫有名的神偷大盗,那是在天上飞的;咱,只不过是街头上混饭吃的小蚂蚁,就是在地上爬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们怎么可能是朋友呢?不过我倒是认识他,打个照面能说上几句话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