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一二。”白润林喝了口茶，看了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的韩瑀。“朱清妍的母兄去世，她失足落水后行为变得痴傻。靺鞨族的使臣以此为由，说靺鞨族不能迎回去一个傻子，说大梁如果还有与靺鞨族和亲的诚意，就选一个年轻美貌的公主，嫁到靺鞨族去。”

韩瑀轻挑眉，示意白润林继续说下去。

“梁帝的女儿中，除了朱清妍和已经出嫁的公主外，倒也还有几位在适婚年纪的公主。”说到这，白润林一顿。

“要嫁去靺鞨族那条件艰苦的地方，又是给年迈的老王做续弦，自然哪个公主都不愿去。挑来拣去，也就只有生母为吕氏的朱燕萍，背后没有家族支撑，姿容也算上佳。”白润林淡淡道。“且她生母吕氏虽入宫多年，但并不受宠，位份也不高。便是知晓女儿被选为和亲的公主，也只能长跪于梁帝寝宫外。末了，连句话也说不上，搭上了性命，也没能改变朱燕萍和亲靺鞨族的现实。”

韩瑀半倚在桌上，似是若有所思。“和亲公主换人一事，有多少人知道？”

“这个……”白润林有些无奈地看着韩瑀：“真的没法查到，但我估计知道的人不超过十个。”

韩瑀瞟他一眼：“算上朱燕萍和朱清妍？”

“啊？”白润林皱眉。韩瑀这般说，该是已经确定了。可是按他查到的消息，该是事件本身的主角也未必知道。他想起一件事，神色有些凝重。“朱燕萍是不是八年前就知道本来要和亲的是朱清妍？”

看白润林特意点到朱燕萍，韩瑀的眸色也微微一敛，点了点头。

“我只能确定，当年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梁帝、靺鞨族使臣外，还有许慧芳。”白润林猜想，当年消息提前泄露，导致吕氏求情不成搭上性命，多半是许慧芳下的一步好棋。她知道梁帝对朱清妍的疼爱和对先皇后、先太子的愧疚，绝不会让朱清妍嫁到靺鞨族，吕氏怎么求情也是无用。对她而言，倒是可以借刀杀人，以此激起朱燕萍对朱清妍的敌意。

只是她大概没想到，吕氏的求情激发了梁帝的担心，圣旨下来第二天朱燕萍就嫁去了靺鞨族。虽说已过了八年，但朱燕萍真的能忘记当年的事情，放过朱清妍？

除夕夜，韩瑀陪朱清妍入宫，该是见到了朱燕萍。虽然他没和他说过什么，但却让他找人盯一下朱燕萍，又让他去查当年的事情。

他想起了在冷宫里的许慧芳，她大概也想不到，当年埋的一颗棋子，竟在如今发挥效用。

“二位公子。”船家进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他们的脸色，才说：“船靠岸了，二位公子可要下船？”

白润林不知道船走到哪了，便走出舱外去看看，正要说不下，却看到码头附近的茶楼上挂着一条黄绸带。他和韩瑀上船前，给白家人捎了个信息，给了他们船行的大概路线图，让他们如果有消息要通知他，就在沿江的码头附近的茶楼上系绸带。黄绸带，便是代表有重要消息，红色的则是紧急消息。

他正想进去通知韩瑀，看见他也走了出来，瞧见了那绸带，已然吩咐了船家，说他们要下船。

进了茶楼，韩瑀忽然停住脚步，问白润林：“当年出使大梁谈和亲的靺鞨族使臣是谁？”

“叫……”白润林想了想：“徒单鲁。”说完，便看见韩瑀脸色有些变化。

茶楼里的人见白润林和韩瑀来了，便捧着两封信上来，将其中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递给了白润林，又将另一封没有火漆印的交给韩瑀。

白润林拆开看了一眼，神色一凝。“李珏派了一支十人的队伍，八日前启程去往洛州城。”他将信封和信纸往旁边的烛火上一放，火舌迅速****了纸张，转瞬便只余燃尽的灰掉落在桌上。“算时间，他们该是……”

“三月十五前，他们能抵达洛州城。”韩瑀淡淡道，眸色却是冷冷的。

“不错。”白润林刚说完，便看韩瑀已经转身往外走去。“我们马上会洛州城。”

知道事情不对劲，白润林未及多问，便已随韩瑀跨上了马。这时，他才听见韩瑀说：“三月十五日，梁帝在翠梧山春猎。”

春猎？

翠梧山下是皇家猎场，这个时候去春猎也是正常。他转而想到了朱燕萍，她此时应该还在大梁。每年第一次春猎后，会将打来的猎物用于祭祀，皇家的女眷都会参与，便是朱清妍也不会例外。

那么……朱燕萍也会去。

这些信息在脑海里一连起来，白润林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又听得韩瑀说：“东泽来信，说朱清妍不打算去参加春猎。”

白润林稍微勒了一下缰绳。“她不去？那你紧张什么？”

“春猎是大事，皇族之中不参与的，只有身份过于低微的人。”

显然，朱清妍并不在其中。

“要么，便是身体因素确实不允许的。”

朱清妍装傻了那么多年，装个病什么的，大概也不难。白润林看了一眼韩瑀，觉得事情大概不是他想的这么简单。韩瑀说朱清妍也知道当年换人的事情，那也是知道朱燕萍可能会对自己不利。她不去春猎，也是想避开朱燕萍。

那翠梧山的皇家猎场极大，春猎时期的守卫也是最严的。春猎汇集了皇家的人，外人要是想混进去，并不容易。但是……

白润林一个激灵。

如果有猎场里的人里应外合，混进去七八个人还是不难的，毕竟参与狩猎的人数庞大。可是，即便朱燕萍想从外头带人进去，她能用的也就是靺鞨族那些人，但春猎是皇家的事，又关乎祭祀，靺鞨族的人该是也不能随便进入。

便是他和韩瑀安排了人保护朱清妍，那些人也无法进入猎场。虽然朱清妍表示不会参与春猎，但如果有意外呢？在猎场里，一旦出了什么事，只靠茉莉，朱清妍想全身而退怕是难。

“那个叫徒单鲁的。”韩瑀忽然开口。“我在李珏府上见过一个人，像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