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正慢慢掩上。
"文若,外面何事喧哗?"
荀彧字文若,‘原来这家伙已经醒了?’谷晋舒口气,心中诧异,‘这家伙,他是慢半拍,不,肯定是狡黠?’
荀彧赶忙推门进来,拱手道,"仆人告诉我,曹大将军睡得不踏实,所以赶来探望。"
曹操说,"嗯,劳烦先生,老夫没事,几更天了?"
"五更,将军何不再睡会?"荀彧小声的说。
"不了,老夫惦记起家人。"曹操犹豫了一下,也似乎在努力想什么,好一会,他才接着说,"老夫做了奇怪的梦,梦到冲儿有小恙。"
荀彧赶忙说,"孔子也常梦见周公给他指点迷津,疾病这事情切不可大意。"曹操听罢立刻起身,"立刻备马,唤上周太医和吴太医随我去往邺城。"
‘华佗呢?’谷晋心沉了下来,‘华佗呢?’他大叫着,好像他们能听见似的。
"遵命!"荀彧转身正要离开,但他又补充一句,"将军是否需要带上华佗?"
曹操望着荀彧,沉吟起来,随后叹息一声,"嗯,也罢,备上暖轿,一路好生看护于他。不许有任何差池!"
荀彧准备得令离开,曹操却又叫住了他,挥手让其他人离开。
他捋着须髯,低声说,"先让太医好好诊断,先不要用药,让华佗调养两日后,再让他诊治冲儿。事毕,须确定冲儿无碍,再对华佗定罪用刑。"
"至于华佗本该是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死罪吧?"
荀彧说,"是的,但华佗此人也确实是国之人才,虽有些傲气,然而有才之人哪个没有点怪癖呢?请将军三思!"
曹操沉思着,不觉手上用劲,胡须被扯掉了几根,疼得他脸一抽。
他一甩手说,"如果他能将查清冲儿病症且治愈,或者半年内保得他安全无事,那也算将功补过。届时,就用黥面之刑替代死罪吧,记住不要在脸上,只黥在他掌心即可,双手分别刻上不敬两字。这几日把他家眷尽数迁往邺城,好好安排,免得这个匹夫对老夫不尽心。"
荀彧得令迅速离去。
此时,窗台上已熨满金黄,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腾而出。
曹操推开窗户,清新空气随即涌入,谷晋看到了那一片万里碧空,这两千年前的天,蓝得那么不真实。
曹操忽然回头,眼眸直直对上谷晋,‘他竟然能看到自己?’谷晋大骇。
他刚想问,一阵眩晕迅速放大,人影晃动,刺鼻的消毒水,咣当拖地的声响。
晃动继续,直到有人推着他,谷晋慢慢睁眼,适应了一会,才感觉好些,才看见小女孩在摇着他,让他醒来,医院开始清洁消毒。
头戴鸭舌帽的那个人匆匆走出医院大门。
清晨阳光穿过医院长廊的窗棂,触摸着人们疲惫的脸,又是一天熬过去了。
谷晋伸了个懒腰,这一夜的梦让他非常疲乏,自己已经记不清什么了。
站起身,他要进病房看看外婆有什么需要。
小女孩的母亲已经去了她丈夫病房,她们一家还在等待昨天检查的化验报告,以便确定对肝癌切除术还是化疗或放疗。一个似乎无底的深渊向她们展开,如同黑洞那样吸尽她父母不多的积蓄,或许还牵扯进小女孩未来的半生甚至一生。
早上7点了,谷晋赶去学校上学。
晚上,他回到住院部病房,外婆开心地告诉他,那个经常来找他玩的小女孩他们一家高兴坏了,原来她爸爸患的不是癌症,而是叫肝腺瘤的良性肿瘤,因为它的症状和肝癌极其类似,所以极个别的也会诊断错,这次竟然就是一次误诊!
谷晋目瞪口呆,‘真是奇迹!’他为她们一家感到由衷喜悦。
外婆接着说她妈妈还买了整整一包糖给女孩,“喏,这几颗大白兔,是她送给你的,还说谢谢你这几天的早饭。”外婆拉开床头柜抽屉,谷晋立刻找到了那些糖,捏在手里。
“你把我给你的早饭钱做好人去了?傻孩子,你这几天早饭吃了没有啊?”外婆关切的问他,“当然吃了!”谷晋忙着把糖送到嘴边,转念一想,咬下半颗,扔到了嘴里。大白兔奶糖,浓郁的牛奶味立刻充盈口腔灌入鼻腔,他得留着明天再吃。
他把另几颗递给外婆,外婆眯着眼睛笑着说,“你留着自己吃吧,我牙口不好也不喜欢吃,明天我出院,早点过来哦。”谷晋开心的答应着,脑子里还沉浸在奶糖与这匪夷所思的转折中,多奇幻啊,他想起昨晚的梦。
过了一阵,谷晋想去小女孩家找她玩,想想人家可能还在治疗,不要添乱。
一个月后,谷晋还能不时地回忆起小家伙活泼身影。
这天他要去老地方读书,居然在紫山公园的广场上遇到了她一家,是女孩先看到他的,远远的喊他,他近视300度,走近了才发现。
他们一家气色都还不错,从死亡线上一下子拉回来的感觉,活着多好。
女孩问他大白兔奶糖好吃吗?谷晋用力点头,聊了一会,谷晋惊觉她腿上有几条暗红条纹,他心里有些恼怒,她不会被家人打了吧?
谷晋拉过她,问,“小含,你爸是不是揍你了?”女孩叫吕鑫含,她感觉很奇怪,“哪有?你听谁瞎说的?”她瞪大了眼,有些嗔怪。
谷晋指了指她的腿,“这不是?”
小含顺着他手指望向自己,“哦哦,这明明是胎记嘛,你看清楚哦!”她有些羞涩,“我背上也有一点哦,有点丑,所以平时我都穿长裤的啦!”
谷晋盯着看下,真是胎记,他释然了,“原来这样,那就好。”摸着头笑了。
女孩父母一边说着话,一边笑着望着他们这两个一大一小,就要催她走了,说过会还得去医院复查,让谷晋有空一定去她家玩。
吕鑫含一边牵着妈妈的手,一边挥手道别,她望着谷晋嬉笑着说,“你信不信?我手上还有胎记哦!”。
“哪有胎记长手掌的?唬鬼呢!”谷晋不信,好奇地望了望她向自己伸展开的手掌。
她掌心确实是有一团扭曲的模糊暗印,“是印章吧。”谷晋说。
“你再看!”小含的手掌凑近给他。
谷晋仔细看,似乎是一个扭曲的"敬",“敬?”是大不敬的敬!
他的心被什么拨动一下,‘什么?这是,天哪!’
一些记忆扑向他,‘黥刑?华佗他??治好了曹冲的病?’
那天模糊的梦境又突然浮现在他脑际,‘不可能!’
谷晋要看她的左手,小女孩望着谷晋突然苍白的脸色,感觉好奇怪,“晋哥你怎么啦?”
“我,我没事,让我看看你左手。”
这个左手掌心同样是模糊不清的一团暗红,但能理解成的,也只能是那个"不"字!
‘真是这样!’
‘华佗在我梦到他前就已经被曹操杀了2000年了,那时候的吕鑫含是谁?做梦后我把他救了,华佗就转世了变成吕鑫含了?’
‘我改变了历史?那现在的历史会怎么写?怎么可能这么错乱,何况这也只是梦境而已。’
谷晋觉得世界观崩塌了,混乱,太乱了,‘是梦游吗?’他在她们一家奇怪的眼神中,匆匆告别,他想去图书馆看历史书。
一路晃悠悠,大脑又一阵眩晕,他索性放自己仰天躺倒在那片草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