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纸鸢高飞影渺渺 绝涧深潭何清清
作者:子鱼木风      更新:2020-04-14 16:27      字数:3685

沈玉坚正看得出神之际,忽听得身后一个稚嫩清脆的嗓音道:“你是谁,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沈玉坚一惊,忙回过头来,只见两名少女站在自己跟前,一个身穿红衣,瓜子脸,肤色晶莹如雪,头绾双鬟,娇俏可喜,另一个少女穿一身淡黄色衣衫,肌肤胜雪,温婉贞静,淡雅宜人。沈玉坚见眼前两名少女衣履华贵,人品秀雅出众,不由得脸上一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沈玉坚此前见过的女子大多是粗鄙的乡野仆妇,像眼前这两位摸样齐整、秀气妩媚的少女,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到,不自禁的浑身起一种莫名的紧张。那红衣少女似已瞧出了沈玉坚的窘态,嘴角略撇,颇有讥嘲之意。沈玉坚定了定神,方道:“我刚来仙霞山不久,我叫沈玉坚,你们又是谁啊?”那红衣少女惊讶道:“你是怎么来的啊,现是谁的门下?”沈玉坚道:“我是玄冥子道长带上山来的,现在是玄诚子门下。”那红衣少女满脸疑惑,上上下下打量了沈玉坚几眼,说道:“你来自回春院,不会吧?你跟我们一样年纪,回春院怎么会收你,可不是当面撒谎吗?”

沈玉坚正要解释,这时,一个声音在远处高叫道:“杨师妹、柳师妹,你们快来,我的大蜈蚣飞起来了。”红衣少女道:“表姐,林师哥在叫我们呢!”说着转身向沈玉坚挤挤眼道:“你跟不跟我们去?”

沈玉坚忽然见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心中也十分高兴,不由得生出欣慕之意。说道:“好,我跟你们去!”三人转过山脚,奔跑着来到一处山坳,只见一个少年拽着长长的丝线,飞奔过来,丝线上拖着一个巨大的绸制蜈蚣。那红衣少女见蜈蚣已升到半空,拍手大喜道:“师哥,给我,我要放!”那黄衣少女却娴静地站在一旁,翘首仰望。

少年微微一笑道:“好吧,给你,可别失了手!”那红衣少女将丝线攥在手里,慢慢放松丝线,蜈蚣渐渐升高。沈玉坚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风筝,眼见蜈蚣越升越高,在风中不停地抖动,倒真像是一只活了的大蜈蚣在空中蠕蠕爬行一般。四人正看得十分有趣,忽然一股大风刮来,那红衣少女手一松,丝线脱手,风筝竟给大风卷了去。四人一起惊呼出声,那少年纵身而起,高跃出丈许,去逮那丝线,但大风刮势甚猛,丝线飏起,那少年的手正巧差了数寸,没有抓住。

四人发一声喊,一起向风筝追去,满以为待风势一过,风筝自会慢慢落下,哪知竟越飞越高,飘飘悠悠地向西面的一大片树林上空飞去。四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林边,却已不见了风筝的影子,只得进入林中找寻。刚开始林木较为稀疏,走到后来,但见古木参天,遮天蔽日,越行树林越密,到后来竟遮得不见日光。四人生怕在林中迷失道路,不敢再往里面去,于是沿来时方向折返。待出了树林,四人都觉得疲累之极,于是在林边的几块石头上坐下来歇息。

那红衣少女歉然道:“师哥,我把你的风筝弄丢了,你怪我不怪?”那少年笑了笑道:“师妹说哪里话来,不就是一个风筝么,我回头再做一个就是了。”这时,那少年细看了沈玉坚几眼,说道:“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你?”那红衣少女笑道:“他说他是从回春院出来的,那会儿我们正问他呢,可巧你把我们都吸引来了,喂,我师哥问你叫什么名字?”沈玉坚见那少年相貌俊美,虽然年岁尚轻,但举止投足间自有一股令人钦敬的潇洒爽逸之气,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好感,于是便说了自己的名字。那少年莞尔一笑,看了红衣少女一眼道:“柳师妹的名字中间不是也有一个玉字么,一个玉如,一个玉坚,”忽然拍手道:“可不是如玉之坚吗,当真妙极!”

那红衣少女奇道:“怎么个妙法啊,你倒说说看。”那少年嘻嘻一笑,缓缓道:“你们两个的名字这般投缘,所谓天作之合,那还不妙的紧吗?”那红衣少女虽然年岁尚轻,但已粗通人事,自然知他深意,不由得脸上一红,啐了一口道:“你这该死的胡说!”那少年哈哈大笑。那黄衫少女这时忽然笑道:“师哥,你又打趣师妹了,那一天你要是再犯了错,师父责罚你,师妹怕是不给你求情了。”那少年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那红衣少女鞠了一躬,说道:“师妹,师哥错了,求你原谅。”那红衣少女摇摇头道:“师哥,我现在又渴又累,走不回去了,你说怎么办吧,要不你叫我爹爹来,让爹爹背我回去?”那少年两手乱摇,忙道:“师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被师父知道我带你跑这么远,回去少说也得挨二十板子,到时想带着你出去玩也不成了。不过你说到渴了,你师哥我倒可以带你去个地方。”那红衣少女道:“去哪里啊?”那少年站起身,指了指前面一处山岗,说道:“那里有一眼山泉,泉水甜润爽口,你要不要去?”那红衣少女喜道:“去啊,干么不去?我们走。”

四人都是少年心性,没谈几句,便已十分惯熟,沈玉坚这才知道那少年姓林,名逸飞,比自己年长两岁,那红衣少女名叫柳玉如,黄衣少女叫杨雪樱,两人同岁,却均比自己小一岁,只是杨雪樱稍长一些。

四人穿过一片乱石,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望见不远处的山岩下有一个碧绿的小水潭。四人走近水潭,见水波粼粼,清澈晶莹,水潭上方的石壁外不住地传来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四人登上石壁,便见山岩向阳的一侧,一眼山泉顺着插入岩缝的竹管汩汩流出,落入下面的山涧。沈玉坚见那竹管与脚下石壁相距约摸丈许,想饮那泉水,非得跃到竹管旁边的一块向外突出的大石上不可,心想:“那大石少说也有一丈多距离,如何跃得过去?”正迟疑间,忽见眼前人影一闪,林逸飞已飞身跃到大石之上,张口去喝那山泉水。

接着,杨雪樱和柳玉如也先后跃向大石,喝了水,大声叫好,重新跃回石壁。林逸飞见沈玉坚一动不动,问道:“沈师弟,你怎么不去喝水,不渴吗?这泉水甘凉可口,很不错的。”沈玉坚见杨雪樱和柳玉如比自己还小,竟能轻松地跃去跃回,心道:“我若在她们面前示怯,岂不让她们从此看轻了。”但当真要跃,却又鼓不起勇气,只得摇头道:“我没练过功夫,跃不过去。”

柳玉如伸了伸舌头道:“亏你还是封师伯的弟子呢,原来这么胆小!”杨雪樱道:“师妹,不可无礼,沈大哥没学过武功,怎能跃得过去。”柳玉如嘴一撇道:“这山涧又不深,山壁也不陡,大不了顺着山壁溜下去,又摔不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沈玉坚听了,终于一咬牙,呼的一声,向大石跃了过去。林逸飞和杨雪樱没料到他竟然如此受不得激,待要伸手去拉,已然不及。沈玉坚这一跃虽然拼尽全力,势头也甚为猛烈,但毕竟没练过轻功,只扑出不到一丈,力道已尽,整个人向下跌落。林逸飞、杨雪樱、柳玉如一起惊呼出声,只听得啪一声,沈玉坚已跌落到岩壁上,瞬间滚入下面的山涧。

杨雪樱和柳玉如只吓得花容失色,林逸飞急跃到大石之上,向下探望,连叫了几声“沈师弟!沈师弟!”哪里有人回应。除了看到下面的一片流水外,看不见半点沈玉坚的身影,只得再次跃回石壁。三人知道闯了大祸,急匆匆赶回,一路上便跑便叫:“快救人哪!”

沈玉坚跌入山涧,便即晕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耳边水声潺潺,浑身一片冰凉潮湿,便即醒转。待睁开眼睛,沈玉坚才发觉自己躺在溪水之中,身下是滑腻腻的青苔。沈玉坚急忙爬起身,只觉手臂、腿上火辣辣的刺痛,才明白自己身上已多处擦伤,给冷水一浸,更是痛得难以忍受。不过好在都是皮外伤,筋骨倒无大碍。

沈玉坚见水中青苔又高又密,贴岩而生,竟有半尺厚,不禁暗道一声侥幸,心想:“若不是这厚厚的青苔缓冲了下堕之势,溪水如此浮浅,摔在这岩石之上,此刻焉有命在。”他心悸之余,四处打量了一眼四周,才发现自己原来跌入了一个山洞中。沈玉坚抬头望向上面,只见除了一根孤零零的竹管在不住的往出流水外,并不见林逸飞、杨雪樱、柳玉如三人,心道:“他们哪里去了?难道不管我了吗?”想到这里,不禁感到害怕。

山洞虽不甚大,但地势高低不平。沈玉坚打量了片刻,便知除了上面,此外再无别的出口,心中更觉不安,忍不住大声呼叫:“救命!快来人哪!”叫了数声,除了洞中的回响和哗哗的流水声外,并无一点人声。沈玉坚心中大急,直着脖子狂喊,只盼有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前来营救自己,到后来,喊得嗓子都哑了,仍是看不见一个人影。

洞中又阴又冷,沈玉坚衣服湿透,渐渐抵受不住洞中寒冷,全身缩作一团,瑟瑟发抖起来。他又渴又饿,见脚下积存着一潭水,水色清澈无比,便用手掬着喝了几口,只觉水入口冰冷之极,便似吞入口中的一块寒冰一般,寒气直透入腹中,顿时浑身打了个哆嗦。沈玉坚未想到这潭水竟会如此冰冷,不禁心生诧异:“这洞中虽长年不见日光,但毕竟地气温暖,潭水不该如此冰冷啊。”于是伸手向潭水中摸去,入手除了长而密的青苔外,再无别物。

沈玉坚心道:“难道是这青苔的缘故。”便伸手抓了一把上来,借着洞外光亮,凝目细看,只见手中的青苔又细又长,与别处山岩上生长的青苔迥然不同,忍不住揪了一根,放入口中嚼了嚼,只觉味道既酸且苦,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青苔天性苦寒,怪不得这潭水会如此冰凉。”他想明白这一点,不禁大喜:“既然这青苔天性苦寒,说不定可代替雪蟾衣和玉灵芝医治碧火磷毒,也未可知。”

他一连七八日苦苦思索,寻找代替雪蟾衣和玉灵芝的药物而不可得,却不期然的在这山洞里找到了,心中自是狂喜不已,但这狂喜不过是转瞬间的事,想到自己因救人而上仙霞山,最终误落山洞而死,忍不住喉头哽咽,到后来想起祖父之死,干脆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