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柳清扬将他们四人叫到大厅,查问他们他们的武功进境情况。林逸飞是大弟子,因此第一个下场演练通灵拳十九式。沈玉坚只看了片刻,心下暗赞,但见林逸飞身法矫健,腾跃转折处无不潇洒从容,出拳更是呼呼生风、凌厉无比,只看得目眩神驰,歆羡不已。
一趟拳打完,沈玉坚、杨雪樱和柳玉如一起拍手叫好,柳清扬和向清婉也是含笑点头。柳玉如大声道:“我也要练!”柳清扬佯怒道:“怎地这般没规矩,待你沈师兄、表姐练完了,你再练不迟。”柳玉如嘟嘴道:“不!我现在就要练!”说着跳入场中,练了起来。
沈玉坚见柳玉如比自己还小着几岁,但拳脚功夫居然也十分秀气,心中不禁一凛,只见她拳来腿往,虽无林逸飞那般端凝沉稳,但一招一式无不中规中矩,姿势更是说不出的轻盈飘逸,便如一只穿花蝴蝶在翩跹起舞一般,不仅练得好看,拳击脚踢也颇见凌厉之气。
沈玉坚看了一会儿,渐觉不安起来,心想:“我练了十几日的通灵拳,出拳无力不说,快捷就更谈不上了,连柳师妹都已这般了得,我身为师兄,倘若人前出丑,岂不惹人耻笑。”想到这里,冷汗涔涔而下。
柳玉如将一套通灵拳十九式演练完毕,笑道:“爹爹,妈妈,我练得可有林师哥好?”林逸飞笑道:“师妹,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的武功竟练到了这般飘然出尘的地步,倒像是那名仙女下凡,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飘逸的仙气,你师哥我只有甘拜下风的份。”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柳玉如飞红了脸,嗔道:“师哥说话就没一点正经!”说着白了他一眼。柳清扬向妻子笑道:“师妹,你觉得咱们的女儿练得怎么样,依我看,倒是花拳绣腿多些。”柳玉如两道细弯弯的眉毛拧在一处,愀然不乐道:“爹爹也打趣人家,我不来!”
杨雪樱笑道:“表妹,林师哥和姨爹在跟你开玩笑呢,你又当真了,你练得很好的,进步很是不小呢!”柳玉如听了,笑道:“真的吗?”说着转头望向父母,亟待他们作出正确评价。向清婉点头笑道:“玉儿,你的武功是比以前有了进步,不过眼下还不及你林师哥!”
柳玉如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将来,我一定要超过林师哥!”向清婉叹道:“玉儿,你老爱跟人抢风头,这样可不好,性子又这样骄纵,学武是要吃苦的,你不爱吃苦,怎么超过你林师哥?”柳玉如笑道:“妈,以后你教我好了,看是爹教的徒儿强,还是你教的徒儿强,好不好?”向清婉摇头道:“你跟着我,只有胡闹的份,武功更学不好了,还是跟着你爹爹学的好。”柳玉如听了,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伸了伸舌头,不再言语。
接着便是沈玉坚下场演练通灵拳。他由于紧张,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走到场中央,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拉开架势,练了起来。沈玉坚练了不到一半,便听得柳玉如噗嗤一笑,心里不由得一阵慌乱,偷眼看师父跟师娘时,但见师父、师娘脸色均郑重之极,心下更慌,却还是硬着头皮将一套通灵拳演练完毕。
柳玉如笑道:“沈师哥,也亏得你好本事,将我仙霞门成名的通灵拳练成了软绵绵的三脚猫功夫,嘻嘻!”杨雪樱拉了拉她的衣袖道:“师妹,你说话还是这么轻薄,口无遮拦,沈师兄不过刚练了几日通灵拳,怎能跟你比。”柳玉如摇头道:“他天天在林子里练,练得那么辛苦,你没看见吗?却练成这样,不也太笨了么!”说着掩口而笑。
沈玉坚听了,赧然地低下了头。柳清扬道:“玉坚,你过来。”沈玉坚走到跟前,柳清扬伸手探视了一下他的脉息,不禁皱眉道:“你现在将《太乙心经》的第一层心法背一遍来!”沈玉坚便将林逸飞传他的心法口诀背了一遍。柳清扬听了,点了点头道:“背得一点不错,你下去没有修习吗?”沈玉坚道:“弟子修习了不下上百次,却总是无法将丹田里的真气沿手太阴经导引出来,不知是何缘故?”
柳清扬奇道:“竟会有这种事?你现在就练给我看!”沈玉坚于是盘膝坐于地上,按照《太乙心经》上的运气之法,导引丹田真气沿手太阴经上行至胸腔,可连提了数次,丹田里的气息竟是纹丝不动,不由得感到焦躁,这时忽觉脚心一热,一股真气从脚心倏地窜上,直冲至肺。沈玉坚顿时吃了一惊,知道这又是真气开始逆行的迹象,忙强行压了下去,但越是压制,真气逆行的势头愈是猛恶,忽地舌底海泉上一热,足少阴经之气竟与足阳明经迅速之极的交会融通,沿胸下行至腿,循行了一个周天。
沈玉坚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已有七八日未练《子午心经》,未曾想逆行的真气竟已不需心法导引,便能自发沿周身百穴游走穿行,他越是强行提升丹田之气,经脉之气愈是逆行不止,忽觉胸口一阵烦恶,极力压制着的胸腔气血顿时随逆行的真气急速上冲,只觉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柳清扬和向清婉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于瞬息间一连数变,正觉十分诧异,不料他竟会突然晕了过去,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柳清扬伸掌按于他头上百会穴,将内力缓缓送入,哪知手掌刚按到他头顶上不到片刻,便觉一股极强的劲力反击出来,竟险些将自己的手掌震开,不由得吃了一惊,赶忙强用内力将这股反击的劲力压住,只觉这股劲力绵绵不绝,逆行而上,竟是沉厚之极。
过了片刻,沈玉坚幽幽醒转,只觉头顶上有丝丝热气注入,便睁开眼睛,见师父正伸掌抵在自己脑门之上,忍不住叫了声:“师父!”柳清扬见他醒转,便撤开手掌,哼了一声,道:“你这经脉逆行之法,是跟谁学的?”
沈玉坚见师父满脸怒色,心下一阵慌乱,忙道:“是弟子上山前学的,那时弟子有宿疾在身,身子虚弱无力。一日,我跟爷爷在一家酒楼里卖艺,忽然遇见一名客人,那人邀请我爷爷到他房间里弹琴。他见弟子身子羸弱,便传了弟子一套调息运气之法。听那人说,每日于寅卯时分修习,不可间断,久而久之,可强身健体。当时弟子并不知道这是真气逆行之法。直到跟林师兄学习了《太乙心经》,才知道这调息之法有些特别。弟子本想禀明师父,说出原委,但那人曾警告弟子不可将传授心法之事说与别人。弟子既承诺在先,便须忠人之事,还请师父体谅弟子的苦衷。”
柳清扬听了他的话,神色稍缓,说道:“既是这样,那你起来吧。”一时间皱眉凝思,呆呆不语。向清婉道:“玉坚,你这经脉逆行之法修习了多久了?”沈玉坚道:“差不多快有五个月了。”柳清扬惊愕道:“什么?你只练了五个月,你说的可是真的?”沈玉坚道:“弟子绝不敢在师父师娘面前撒谎,怎么?这经脉逆行之法很难练吗?弟子倒是不觉得。”柳清扬和向清婉听了他的话,不由得相互对望了一眼,心中惊讶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过了片刻,柳清扬神色凝重之极地道:“玉坚,如今你全身经脉逆行,修习《太乙心经》于你有害无益,从今日起,你不能再学武了。”沈玉坚听了,耳朵里嗡的一声,便如晴天响了个霹雳,忙跪倒在地,呜咽道:“师父要将弟子逐出师门吗?”向清婉伸手将他扶起道:“孩子,你别担心,你师父并不是不愿传你武功,只是你眼下全身经脉逆行,不能学武,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你对我仙霞门立有大功,于情于理,都不会将你逐出师门的,你莫要多想了。”
柳清扬道:“玉坚,你已正式拜我为师,自是我门下弟子,为师怎会因你学不成武功而赶你出去。只是学武一事,要留待以后再说了,眼下却是不能,除非你身上的经脉之气由逆行转为顺行,不然,无论你如何努力,也是不成的。”沈玉坚听了,一时心神恍惚,呆呆不语。柳清扬道:“逸飞,你带玉坚先回房去,好生照看他。”林逸飞道:“是!”将沈玉坚扶了起来。柳清扬道:“今天的武功演练就到此为止,我和你们师娘还有事要议,你们先下去吧。”林逸飞、杨雪樱、柳玉如一起躬身称是,转身离开了。
柳清扬与向清婉相偕来到后院,向清婉道:“师哥,这事你怎么看?”柳清扬道:“玉坚这孩子体质柔弱,以前又没学过什么武功,却能将真气逆行一个周天,这不是咄咄怪事吗?”向清婉道:“是啊,便是武功进入玄道之人,也不可能顷刻间将真气逆行一个周天,他是如何做到的?”柳清扬道:“这事,奇就奇在这里,这经脉逆行的法门是武功进入玄道后才修习的无上心法。修习时固然艰难无比,只要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而玉坚小小年纪,又无武功根基,竟然练成了,这未免太也匪夷所思。”
向清婉道:“难道是玉坚这孩子,天生资质过人?”柳清扬摇摇头道:“这事只怕另有蹊跷,师妹你想,他只修习了不到五个月,便取得了这样的成就,这也太不可思议了。纵是大罗金仙,只怕也无这样的本事,除非是他服食了什么增长功力神奇药物,不然,绝无此种可能。”向清婉道:“那我们现在就把这孩子叫来,查问一下。”
柳清扬摇摇头道:“他多半未必肯说,我们一再追问,只能让他更加不安。我看,眼下还是将这事缓一缓,以后再找时间慢慢查问不迟。”向清婉皱眉道:“教他这心法的人又是谁呢?这样一来,岂不是害了他吗?”柳清扬道:“害他倒不见得,他身上逆行的真气走的是足少阴、足阳明一路,培本固元么,倘若不学武,练练也不无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