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梦。
醒转之时,身影悠悠。
晃了晃小脑袋,强行压下其内凭自多出的纷纷杂乱,合眼,再睁,撑着膝便就坐了起来。
不曾忆起脑海中那些个物事,只是呆滞着静坐着,一静再静,即使心中早已不存波痕。
感知不知何时放了开来,灵魂深处,小人身旁,只剩几下促风声,扭曲,回放。
终醒,身影已至前方,顿步,就只望着那道仿佛许久未见的形影,面庞不曾改变,眼底精芒,反射着晨光,亦不曾改变。
尽头,不生树竹,卡在山岩与阔林之间,杂草都极少插足,却偏就零星开了几朵小花。
有风从岩内飘来,勾起了他的嘴角,就是笑,唇边无骨,任由细风乱扯,吞着山气,喃喃念了句什么。
呼声止,骤吸一口,看着他,便也是笑。
“怎的还要随性?”
如何做得随性
“哪里算是经文?”
云小逸倒也不尴尬,只望着她。
擦了擦眼角晨露,半张小脸贴在膝上,搂紧了小腿,不见开口,声随风来。
“只看得八百里群魔乱舞,只听得四野间饿尸入喉,只占着轮回来者入不得触不得见不得,只捏着因果旁人怒一声唤一声叹一声。”
静,随风,动。
分明陌生的话语,方才莫名多出的记忆中,竟有一处隐隐作起乱来。
意识模糊间,有蝶,于视野内某片碎花身后,抖升起身形。
粉白之色,暗中摇曳,云逸心中只道了声平庸如常,呆滞的目光却跟随其上。
蝶儿飞落,沾着下一朵花蕊,云小逸的视线尚未能捕捉到口舌,只当她也同自己一般,坐着,听着。
目光不再回转,二人静默良久,感受着彼此的存在,呼吸。
心头一动,便听前方衣衫摩擦开来,猎响一片,骤停,就闻一声高呼传遍四野。
隐隐有风迎面吹过,先惊了蝶,蝶撕了花,花瓣簌簌落下,飘然远飞间,又被坠下的蝶抓在了手中,再振翅,葬在了土里。
二人目光不在彼此身上,只顺着风声交谈,大团大团的微风,裹挟着一个个轻飘飘的字符,来时拒,去时留。
“怎能称是经文?……”
风顿,云逸似想起了什么,淡笑开口道:
“我方才寻着了个梦……”
“方才只见你被什么精怪给摄着了。”
“梦里可没有你。”
“……有蝶吗?”
“不该有吧……”
凝眉,沉思了半晌,嘴中便又喃喃开口。
“……”
风散,只有蝶儿扑在碎花上翻滚,也不见她心向花丛,白色的小身影只躲在暗处,翩飞,轻舞。
“看来是有的……”
均不知是谁在开口,二人只同时点起了头。
挥手,生了风,拍散了蝶,对方将目光移了过来。
云逸抬眼对上,见着了两只玲珑剔透的墨色珠子,虽无多少光芒映入,但在周遭昏暗中,兀自放着明亮的色彩。
两张笑颜渐渐展开,云逸只觉面前之身影耀眼至极,心中同样的欣喜,也不知对方是想着梦中有了谁……
身形迈步缓缓走来,伸手掐起那枚缺了一瓣的小花,放在了指尖,嘴里喃喃道:“花开正好……”
这时,一只小蝶从花蕊间惊掠了出来,穿过她耳畔发梢,空间扑腾了几下,便一头扎进了亮光之中。
手一松,小花便从青葱指尖飘落而下,正好落在了余下那瓣花侧旁,根节之外。
“不复余年。”
阳光终究还是投了下来,破开虚无,灌入每一处空间,那微弱的一点音浪,更是被冲击得时隐时现。
也不知小蝶是否有听到……
云小逸半眯着眼想着,余光却忽地一凝,只见前方那道身影,竟在隐隐转淡!
连带着周遭其它物事。
撑大了瞳孔,呆立着,似在这最清醒时刻想到了什么。
风声传来,带走了最后一道声息。
“记好了,我,非是蝶儿……”
……
眼皮轻眨间,便换了个世界。
眼前之人,成了自家那小仆役。
“醒了?”
“又醒了……”
云逸淡笑着答话,却见对方眼珠子死死盯着自己,好似要透开皮囊的包裹,直入灵魂。
稍转念,便开口问道:
“你也醉过?”
那家伙登时便自得起来,斜着眼扫过他,又是斜望天穹,好似眼中的精光能够穿透漆黑的虚无,直入天阙。
“那是!不过柱香时间便醒了!哪像你这愚钝的家伙,非得睡了这么久才有领悟!”
“一柱香?那点时间够梦多久的?……”
“……
怎么,还有梦吗?”
云小逸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微妙起来,也不知是该喜该忧,说来自己好像也没悟出些什么吧?莫非真让梦境给耽误了?
但……梦吗?
司徒却不理会他心中这些杂乱,只是望向它处,念道:
“是…该有梦的……”
云逸脸上怪异之色未减,看着他,就要开口问询。
却只见他挺身立起,伸手,不知从哪处木板夹缝中,拨出了一根近有丈长的漆黑色棍子。
“周遭有杀意射来!小逸子,你先到后方躲着,看我如何处理!”
云小逸子踩了踩脚下柔软的垫子,当然只是些衣服边角,那些尸体早已不知被葬到何处了。
四只木轮倒是依旧在运转,云逸想着下来后好好摸索一下结构,身子就向着更后方倾去。
不待跃下,便看见了视野尽头,昏暗中,那一点雪白的锋芒。
理所当然的,身后,早已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