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钱攸宜这个方法很不错。
徐氏和张老二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下人赶着车去了庄子上,再也不提要回老宅子住的事情了。
张平安下学回来时,老两口才刚刚进门,脸都被风吹红了。
“爹,娘,你们要帮忙的心意是好的,可是一定不能太累着自己了啊,何况今日就腊八了,北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得注意身体!”张平安有些心疼道。
“儿子,没事儿,我知道你心疼我和你娘,不过我们都是做惯了活儿的,活动活动身子骨挺好,又有下人在,累不到啥!”张老二一脸笑意地回道,今日罕见的话多了几句,看得出来是真高兴。
徐氏也挺开心,她今日去庄子上打眼一看到连成一片的二百多亩地,心里就高兴。
农民对土地的执着是刻在骨子里的!
”夫君,爹娘肯定有分寸的,我也会让下人多提醒提醒,放心吧!“钱攸宜在一边柔声劝道。
眼看现在气氛很不错,家里人也都在,徐氏迟疑道:“不过,儿媳妇儿啊,就是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娘,您尽管说”,钱攸宜不解的望过去。
“我和你爹看庄子上的地都翻的好像不是很彻底,像芋魁啊,萝卜啊这些有一些都落在地里了,我今天带着车夫一起就翻出来不老少,这可都是粮食,就算咱自家不吃这歪瓜裂枣的,可是可以给亲戚们分一分嘛,还有那荷塘,那藕得挖啊,不然吃起来就不是那个味儿了,还容易烂,太可惜了,冬日里藕贵着呢!”徐氏这么说倒真不全是为了钱,主要是可惜粮食。
钱攸宜听了直接道:“娘,您说的是,庄子上的佃户多数都是好几代人在我们钱家做事的,我们钱家又是积善之家,一向待这些佃户不薄,时日一久,这些人难免惫懒了,现在既然交给了爹娘帮忙,自然一切听爹娘的,你们无需顾虑我,就按想好的做就行。”
看到儿媳妇这么通情达理,张老二和徐氏顿时都舒展开眉头,应道:“好好好,有你这话娘就放心了,我们平安能娶到你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哦!”
钱攸宜抿嘴笑了笑。
几人一道去饭厅吃晚饭。
有了儿媳妇撑腰,徐氏说话便放开了不少,抱怨道:“庄子上的人说是佃户,我看是蛀虫还差不多,一点儿苦吃不得,让去翻地说土冻住了,让去挖藕说身体不适,我看啊,就是把他们养的太好了!”
“娘消消气,农事是我最不擅长的,平日里看账簿上的收益和往年相比,也没什么太大的出入,便没放在心上,哪里知道这些佃户敢这么偷奸耍滑,是该治治了,若他们再是不听,娘回家跟我说,我来惩治”,钱攸宜不疾不徐道。
她这么说实际上完全是为了配合婆婆徐氏,毕竟钱家产业众多,她嫁妆里其余的铺子田产更是不少,难以关注到这些小事。
再者说,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过分,基本也没人会计较。
张平安在一旁听了,心里不由对自个儿媳妇儿又多了几分好感度。
俗话说“腊七腊八,冻死叫花”。
到了晚上,天确实很冷。
厨房熬了香浓的腊八粥,张老二和徐氏吃了两大碗,吃完后便去洗漱歇下了。
张平安在书房做功课。
还好点了炭盆,往年这样的时日,他经常写字写的手都冻没了知觉,今年相比以往,实在是好过太多。
第二日一大早,徐氏又兴冲冲跟着张老二一道去了庄子上。
老两口晚上回来的比张平安还晚,脸色却都不是很好,甚至是有几分生气。
张平安见了便猜到了今天爹娘估计是在庄子上碰了钉子。
好些大户人家的下人和佃户都难缠的很,因为靠着大树,常常仗势欺人,日子也过得不错,久而久之,便忘了自己本身是谁。
这次没等人问,徐氏就吧啦吧啦一股脑儿全说出来了,无非就是庄子上的人使唤不动。
“他们也不是明着不听,就是总有各式各样的说头,真是气死人了!”徐氏道,明显气得不轻。
“娘别生气,不值当”,钱攸宜给徐氏递过去一杯茶,然后淡淡道:”明日我让人去唤庄头过来说话。“
说完吩咐管家摆饭。
“爹,娘,先吃饭吧,有什么明日再说,我虽不喜欢仗势欺人,可咱家如今这门第,再怎么也不会让佃户们欺负了去”,张平安安慰道,心里也有些生气。
怪不得古语有奴大欺主这一说呢!
等隔日,徐氏不再往庄子上跑了。
钱攸宜果真让下人去庄上找了庄头来。
等庄头到了,钱攸宜邀了张老二和徐氏一起过去。
庄头是位三十多岁的汉子,长得高大壮实,一眼看去红光满面的,虽然和一般农家人一样,皮肤黝黑,可面上没有一丝苦相,显见生活应当是滋润的很!
见了钱攸宜后立即跪地磕头问好,腊月的天里,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张老二和徐氏对这个庄头没啥好感,虽说在庄子里时待他们客客气气的,但实事儿是一件不办。
他们也活了大半辈子了,哪儿能看不穿!
钱攸宜也不说话,就在一边不紧不慢的喝茶。
直等庄头磕的额头青紫一片,破皮流血了才道:”知道错哪儿了吗?“
庄头这才如蒙大赦停下,求饶道:”二小姐,可是老太爷和老夫人这两日去庄子上,小的照顾不周?小的该死,求二小姐开恩,这次就饶过小的吧
钱攸宜“啪”一声,把茶杯放回桌子上,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十分明显。
“你可知,你错不止此一处,我虽是钱家女,却已经嫁入张家,如今家里公婆俱在,自然是由他们两老当家,你进门之后却不先对着他们行礼,乱了规矩,你说我能不能饶了你”,钱攸宜淡声道。
庄头这半辈子不是白混的,闻言立刻转身对着张老二和徐世磕头,磕完头又动手抽自己大嘴巴子:“老太爷老夫人,求你们饶恕则个吧!小的回去后一定好好收拾庄里人!”
张老二和徐氏不是铁石心肠,这事儿也不算太大,看庄头这么凄惨了,也愿意改,便跟钱攸宜道:“儿媳妇啊,要不这次就饶了他吧!”
庄头也望过去。
钱攸宜就等着这句话了,闻言淡淡道:“嗯,这次有我公婆帮忙说情,加上念在你家祖宗八辈都在钱家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暂且饶了你,如有下次,定当严惩!”
庄头听了立刻磕头谢恩。
“不过!”钱攸宜话锋一转,继续道:“庄上管理不善是事实,除了你自家外,剩余的人需统统赶走,签了死契的下人全部发卖,一个不留,明白吗?”
庄头听了后,额头冷汗都下来了,这不就是变相把他架空了吗,成了秃头和尚,回了本家过年都会被其他下人笑话,这以后还怎么混?!
“二小姐”,庄头还想再求情。
“嗯?有意见?”钱攸宜一个眼尾扫过去。
庄头赶紧改口道:“没意见,没意见,二小姐英明!”
张老二和徐氏看着这一出都惊呆了,看向儿媳妇的眼神也变了。
没想到平日病病弱弱的,这行事风格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