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乐正崎
作者:梦里解忧      更新:2025-03-19 18:26      字数:4437

屏风被小厮小心翼翼的搬进堂厅里,聂知遥将他摆到最显眼的位置,满目欣赏,“三年了,你的画技越来越好了,我天,这橘子好像伸手就能被我摘到手上一样。”

聂知遥一身玉色锦袍,站在屏风面前对孟晚大夸特夸。

天气正寒,孟晚坐马车过来,便是有手炉腿也有些微微发麻,他在矮炕上暖手,哭笑不得的说:“不过是一幅画罢了,你若喜欢,我左右也无事,再给你画上两张好了。”

聂知遥终于舍得从屏风前离开,也坐上矮炕,命下人们上些热茶和果子。

“你还当你的画简单么?项先生收你为徒的消息谁也没往外传,不然那些京中贵女不得踏破你家的门槛?项先生除了早年收过两个徒弟,可是近二十年都没收徒了,不说别的,只要你将她老人家的名头亮出去,就是画得再一般也会有人追捧,更别说你画风自成一派,走的是与项先生完全不同的路子,甚至更青出于蓝。”

聂知遥从小也习得琴棋书画,这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受过现代动漫原画冲击,有素描写生的底子,又被国风顶流大师亲自调教过,孟晚到底是占尽了便宜,若画的不好,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孟晚画画技艺再进步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因为项先生所说的画心他至今也没找到,只是为了画画而画画,终究落了下成。

他捏了块杏脯放进嘴里,岔开话题道:“刚才那位就是你夫婿乐正崎,没想到长相如此出众,你之前怎么没说?”

“有什么好说的。”

聂知遥提到乐正崎表情变得悻悻,他没好气的说:“光有一副华丽的皮囊,实际上心思深沉,不是什么好东西。”

孟晚:????

他杏脯都吃不进去了。

谢谢,有被冒犯到。

晌午在聂知遥家用了饭,主家人少,他和聂知遥又是好友没什么避讳的,两家四口人便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孟晚没拿聂知遥当外人,看了眼盛放米饭的小木桶,面不改色的对伺候的侍女道:“再端过来一桶。”

侍女先是一愣,随后忙道:“奴婢这就去。”

聂知遥先是不明所以,后见宋亭舟一人干了半桶干饭后彻底呆滞了,晚哥儿这是嫁了个饕餮吧。

殊不知孟晚已经担忧上了,回程路上坐在马车里问宋亭舟:“最近你用饭怎么比以前少了。”

宋亭舟一噎,“有吗?”

孟晚把这件事当个正事一样研究,“可能是到京都后一直在家,运动量下降食量也跟着少了,腹肌摸着都没有以前结实了。”

宋亭舟心中警铃大作。

腹肌?

——

送走孟晚他们后,聂知遥和乐正崎往回走,到正房门口一左一右的分开,各自走进自己卧房。

聂知遥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驻足说了句,“今天你对我朋友还算客气,多谢了。”

乐正崎冷淡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你我本就夫夫一体,夫郎何必客气。”

他穿着玄色厚重的长袍,个头和宋亭舟差不多,身材偏瘦,发色偏棕,肤色白的有些病态感。

眉峰挺拔,有明显突出。上眼皮较薄,双眼皮宽而清晰,睫毛长而上翘,眼窝深陷,眼球上下有一圈明显的浅沟,使眼睛极其富有立体感。

鼻梁高挺,唇形优越,五官立体,整个面部轮廓深邃且迷人。

美人一笑,大冬天的却硬是让人觉得眼前百花齐放,相互争艳。聂知遥也不免晃了晃神,清醒过来后脸色难看的低骂一句,“装模作样。”

谁知乐正崎耳尖,这句话竟然被听见了,他懒懒散散的说:“之前我冷淡些不和你说话,你骂我哑巴。今日我笑了你又说我装模作样,你想我怎样?”

“抱歉。”丝毫没有被抓住说人坏话的尴尬,聂知遥敷衍的认了错,废话没有直奔屋内。

乐正崎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瞬间收起唇边的笑意,神色变得淡漠,同样回了另一间正屋。

夫夫二人显然是塑料感情,竟连住都不住在一起。

乐正崎回房间后并未休息,反而换了身衣裳又重新出了门,下人们见怪不怪,显然都知道两位主子的关系不好。

整个小聂家大部分下人都是聂知遥的,乐正崎身边只有两位同样瘦高的仆从,他们见主人要出门,一个套了马车,另一个紧随其后。

马车在一处酒楼的后门停了下来,乐正崎下车后马车也没停留在原地,继续向前走去。

从后门进入酒楼,一路上了三层的某个隐秘的包厢,里面正在有人密谈。

“老二还在半路磨蹭?”

“勤王殿下是怕得罪吴家。”

“大局已定,还做这种愚蠢姿态,真是难登大雅之堂。辽东总督可安抚住灾民了?”

“殿下放心,咱们拿到证物后,就已经先叫辽东总督过去监察,王大人也已重新返回昌平,官仓的粮食能暂时缓解灾情,临近的奉天府和建平府都被借调了粮食与棉花。”

昌平天寒,今年的粮食被糟践,百姓一年没有主要经济来源,粮食解决了,棉花若是少缺一样会冻死不少人。

门外有人守着,但守门人显然认得乐正崎,他被放行进去,不知具体禀告了什么事,只偶尔透露出一言半语。

“……应当没有干系。”

“有年轻人的锋锐与抱负,是个良善的君子。”

“项家有急流勇退的意思,林家向来清流……”

——

孟晚还不知他和宋亭舟已经被人将家底摸得一清二楚,小人物的可悲就在于,知晓自己弱小无力,可却连什么时候被人算计都没有个预告。

甚至有时候应该庆幸自己的弱小,因为现在连被人当棋子用的资格都没有。

年后的日子依旧平淡,除了宋亭舟心血来潮要每天早上和雪生练练打拳。

他今年二十四岁,习武已经是晚了,不过练练五禽戏强身健体还是不错的。

祝泽宁年后又收拾包裹被祝三爷扔到宋亭舟这里,他主要是早早看中宋亭舟沉稳的性格,想让儿子耳濡目染之下也能稳重些。

再者宋亭舟文采斐然,还能带带祝泽宁,一举两得。

于是大清早耍五禽戏的又多了一个。

孟晚待不住又琢磨起之前想到的奶茶来,他暂时不想做生意引人瞩目,只是自己馋了又无聊想弄成了自己喝。

盛京不愧是帝都,牛奶羊奶这种在昌平比较罕见的东西,这里却是寻常,

他先找买了个大肚子的小陶锅,又让雪生找了户卖牛奶的人家,买了一小桶新鲜牛奶回来。

堂屋砌着座小火炉,冬天砌,春天拆。

鲜牛奶放在桌上,孟晚先泡了一小壶红茶,再把小陶锅坐在炉子上。

禹国最常用的糖是红砂糖和饴糖,孟晚取了些红砂糖放到锅里,具体配比他也不懂,都是估摸着放的。

小火将糖炒至融化,将泡好的茶水撇出单独装进另一容器,只留底上泡好的茶叶和一点点茶水。将其倒进锅里翻炒两下,加上一把干茶叶继续翻炒,锅内飘出茶叶的独特香气,再把剩余茶水都倒进锅里,牛奶也加入进去。小火烧至微开状态,将小陶锅端下火炉即可。

因为加的是红砂糖,颜色略偏红褐色,不过闻起来味道不错,有奶茶的那种奶香茶韵。

孟晚坐在桌上品了一口,嘿,不错,和前世喝的奶茶口感差不多,下次再做些蜂蜜红豆就更好了。

“雪生,你把我做好的奶茶端到前院给郎君和祝举人,耿妈妈,你也尝尝。”孟晚倒出一杯留给耿妈妈,剩下的都叫雪生拿去了前院。

耿妈妈端起茶碗抿了一小口,赞叹道:“顺滑甜香,真是好喝。”

她稀奇道:“早之前随老夫人进宫的时候,也喝过宫里的奶茶,是咸口的,里头还要加盐,哥儿做的倒是口感细腻,好喝。”

项先生的夫君林大人只是翰林院里的清闲职位,四品的官员,家眷鲜少有机会进宫。

但项先生本身是书画大家的身份,又是女眷,娘娘们爱召见她,倒是宫里的常客,耿妈妈跟着她见识不少,才会被项先生留下来照看孟晚。

孟晚坐在榻上,面前摆了碟千层糕,一口奶茶一口糕点,不亦乐乎。

他心里暗自可惜,这要拿出去开奶茶店,在盛京这种不差有钱人的地儿,肯定可行。

过了会儿宋亭舟从前院回来也说好喝,孟晚第二天便又蒸了锅红豆,熟了后用蜂蜜拌匀,做奶茶里头的小料。

这一波材料比肉还贵,但对于都是富贵人家的盛京来说又不算什么了。

孟晚听耿妈妈说,多的是人家用金玉做盘,帕子上都是用金线锁边,用上一条便直接丢掉。泡茶用的水都是自全国各地人力运输来的。大姑娘是侯爵夫人,侯爵府的轿辇要用二十二人抬着,轿子里头甚至还有迎客厅。

盛京的名门望族奢靡程度,是普通百姓难以想象的。

行吧,孟晚听后半点不羡慕,反而脑海浮现的画面是昌平水患那些食不果腹的灾民。

他突然心头涌上一种感觉,想将那些见过的画面记录下来。

这种感觉来的很突然,却又是那么凶猛,让他一时半会都等不了了。

他家书房里备了一张长约两米的画案,占了书房一半的地方,孟晚铺了张上好的宣纸上去,研墨伏案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一盏烛台放到桌前,孟晚抬首看向紧闭的窗户,洁白的窗纸映着一片昏黄的颜色,显然夕阳正要落幕。

宋亭舟放好烛台,轻声问他,“饿不饿?”

孟晚看着画案上的大片未完成轮廓,放下笔杆笑道:“早就饿了,你吃过了吗?”

果不其然见宋亭舟摇了摇头,“还好。”

孟晚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能听到细微的“咔咔”声。

“你不饿我也饿了,快叫侍女摆饭吧。”他又揉揉手腕,净了手,拉着宋亭舟回到堂厅。

厨房早就备好了饭,主家发了话,一些炖菜先被端上了桌,然后便是小炒的时蔬和汤。

孟晚和宋亭舟两人用膳,平日多是四菜一汤,宋亭舟能吃的缘故,多数时候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今日的汤是肉丸汤,新鲜汆好的肉丸在点缀些碧绿的葱花,味道鲜美,孟晚喝了两碗,又添了一碗干饭,吃的肚圆。

宋亭舟扫了底,将剩下的菜都吃光了。

饭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孟晚披上斗篷,戴上他的小灰皮帽和宋亭舟到院子里散步。

这是他到此间世界过得第一个年,宋亭舟从猎户手里买的皮毛。

宋亭舟目光一暖,替他理了理帽子,“该再给你买一顶更好一点的。”

孟晚抬手摸了摸他的小帽子,长长的羽睫眨动,“不是没坏吗?”

“但我见聂夫郎的皮毛斗篷不错,通体雪白。”聂知遥从小在盛京长大,大户人家小姐公子的衣裳是一季一换新的,季季穿新品,谁穿了去年的花样,她们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不同。

聂知遥其实吃穿用度都比孟晚讲究许多,打眼一看就能看的出来。

“嗐。”孟晚不大在意的转过身去,“戴着暖和就行了,谁管我穿什么戴什么的?”

宋亭舟上前牵住他的手,“你画的是谷青县吗?”

孟晚脚步不停,脸侧过来微微抬眸与宋亭舟对视,“准确的说是整个我见过的灾区,合并在了一起。今天画的只是一部分,之后还会继续完善。”

宋亭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晚儿有心了。”

孟晚若有所思,“心?”

他们在院里散步消食,走到第二圈空中忽然飘起了雪花,孟晚用手接了一片,触之即化,他感叹道:“盛京的雪下的不如昌平厚,也不如昌平多。”

昌平的雪,是一整个冬季都不化的,而他们到盛京以来,这才是第三场而已。

“希望会试当天,气候能暖和些。”

会试在初春,说是初春,其实也能叫冬末,那时候下的是雪还是雨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