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仪被放进来时很高兴,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了君主。
她跪在地上向他谢恩,把自己谢哭了:“若没有殿下,妾身早就死了,从今日起,妾身这条命就是殿下的了......”
裴琰没告诉她,即便他不救她,她的命也握在他手中。
他温和地让姜姝仪免礼,又关切几句,才让她退下。
姜姝仪看他的眼神,就像大皇兄的女儿看大皇兄,有依恋不舍,还有几分孺慕。
即便被当成爹,裴琰也还是没有改变要除掉姜姝仪的心思。
如果他现在是帝王,还可以容忍一个不聪明的留在身边,但身为储君不行。
即便姜姝仪不是有意,也有可能害了他。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翌日朝会后,裴琰与父皇一起在御花园散心时,父皇便意味深长地问他这么多妃妾,最喜欢哪个。
裴琰心思敏锐,立刻察觉出了父皇的心思。
父皇觉得他已经娶妻纳妾,该是彻底长大了,想要和他聊些父子间志趣相投的话题。
裴琰觉得恶心,但他笑着:“太子妃贤德,儿臣心悦之。”
父皇却不满意,淡淡笑了声:“太子,你现在是连朕都骗啊。”
裴琰知道,父皇以己度人,觉得他不可能喜欢一个貌若无盐的女人。
这时候他真的喜欢谁已经不重要了,说到父皇心坎里,父皇才会相信,才会高兴。
裴琰于是低头,做愧疚状:“儿臣羞于启齿。”
父皇果然被引起了兴趣,扔给他一个字:“说。”
裴琰跪了下去,深深垂颅:“儿臣一直以为自己材质虽拙,但此生能恪守君子之道,也算不愧对父皇,可娶妻纳妾后,方知自己也不过俗常之人,明明懂得该敬爱太子妃,却仍为色所惑,更迷恋妾室,儿臣觉得自己不配为储君。”
父皇哭笑不得:“你啊你,被魏太傅那个老顽固教傻了!若你这样便不配为储君,朕岂不是也要让位了?”
裴琰:“父皇内任贤臣,抚百姓,外震四夷,定边疆,功在千秋,名留万岁,儿臣怎配与父皇相提并论。”
父皇畅快地大笑了起来。
“罢了,你先跟朕说说,你相中的是哪个?”
裴琰头垂得更低:“昭训姜氏。”
用姜姝仪做挡箭牌,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妃妾中她最貌美,也是父皇指给他的,裴琰说别人父皇未必信,只有说她,父皇才会觉得自己与他“同流合污”,“父子一心”了。
果不其然,父皇笑得开怀:“朕就知道!只是她家世不显,看模样,也不是个聪慧大方的,这种侍妾你宠宠无妨,但长子最好还是不要从她腹中出来,否则将来会是一乱呐。”
裴琰虚心受教。
既然在父皇面前放了话,人便不能杀了,要宠着。
是夜,裴琰召姜姝仪侍寝。
她高兴极了,缩在他的被衾中,好奇地打量他的床榻:“好大呀,还有雕花也好精致,帐子绣得也漂亮,比妾身殿里的好看多了!”
裴琰觉得她废话,若一个侍妾的床比他的精致,他这个太子也不用做了。
他温柔问她:“知道该做什么吗?”
姜姝仪有些怯怯了,用被衾蒙住自己的脸,闷声道:“嬷嬷教了的,可妾身有些,有些怕......殿下带着妾身来好不好?”
不好。
裴琰拉下被衾,正要微微严肃的说她几句,就见她耳朵尖儿红得像要滴血,双眸水波晃漾,颤颤地看着他。
像是被他欺负了似的。
裴琰想起她甚至还差几个月才及笄,这么小的年岁,是要怕的。
若一会儿侍过寝,被赐避子汤,更是要哭了。
裴琰想想就觉得闹。
他顺手捏捏姜姝仪白嫩泛红,如今热乎乎的脸颊,道:“你的年纪和孤的十五妹一样小,孤不欲在这时宠幸你,但孤疼爱你,你以后可以时不时的来孤寝殿,睡这张床。”
裴琰就看见姜姝仪大松一口气,然后激动地坐了起来:“殿下真好!”
好不好的裴琰不知道,只知道她如果不惹麻烦,他也用不着杀了她。
事实上,姜姝仪好像没有他想的那么蠢。
她大概只是把对被亲长疼爱的渴望移到了他身上,对他百般依赖孺慕,但大事上还是明白轻重的。
譬如裴琰有什么公务,她会自觉离得八丈远,瞟都不会瞟一眼;譬如有宫人想私下对裴琰禀报什么,她也会很有眼色地走远。
裴琰觉得把她留在身边也不错。
相处不久,裴琰便察觉出姜姝仪竟然识字不多。
若是武官家的女儿尚且可以理解,出身文官,这样便奇怪了。
姜姝仪闷闷地告诉他,她嫡母觉得庶出的这些女儿当以纺绩女红为要,很用不着读书,只给亲生的女儿聘了西席,而她父亲更是个混账,把教养女儿的事全权交给了正室,自己只管儿子。
裴琰便在闲来无事时,亲自教她认字读书。
如此正好能堵住一些上门邀宠的侍妾,而姜姝仪则乖得很,只要顺毛哄,她什么话都听。
比旁人倒是省心不少。
他没有临幸姜姝仪的事并不曾刻意隐瞒,所以父皇很快就知道了,问起此事。
裴琰垂眸低声道:“儿臣想先教她,让她把儿臣当亲长依赖,等她及笄那日,再......”
父皇顿了顿,而后大笑:“好啊,好啊,看着你品性端方,竟然还知道这种意趣!”
裴琰告罪,父皇摇了摇头:“你这样好,要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君子,朕还不放心把江山交给你!”
裴琰明白父皇的意思,这江山让父皇坐得看似清平,实则千疮百孔,烂得流脓。
也是时候该换人了。
无论前朝如何诡谲云涌,东宫里的姜姝仪都不知道。
她有了裴琰疼爱,算是如鱼得水了,东宫上至太子妃,下到末等奉仪,都对她笑面以迎,说好听话哄她开怀,以求她能在裴琰面前为自己美言。
姜姝仪竟然也信,高高兴兴地跟他说东宫的姐姐们都好。
裴琰觉得人能这么傻乎乎的活一辈子,也算是福气了。
只不过玩着玩着,心就玩野了,裴琰在教她读诗经时,她竟然三番五次地看着窗外走神。
裴琰放下书,唤她的名字:“姜姝仪。”
姜姝仪一个激灵就回神了,然后乖乖看着他。
裴琰一言不发,等到姜姝仪自己觉得心虚,要低头时,才淡声命令:“既然听不进去,去墙角站一刻钟醒醒神。”
那是他第一次对姜姝仪动气,虽然只是微末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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