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死寂。.黑衣打手训练有素,围着郑兮渊和潘苏云站成一圈后,威压感顿时袭向二人。郑兮渊冷冷地看着杜曾东的全息影像,正要应对,旁边潘苏云却“忽”地站起身来,指着杜曾东叫道:“咋咋呼呼的老头子!你就这点能耐啊?!还杜家老爷呢?!有本事你打蔡家去啊!蠢货!怪不得快让人家给逼死了!——咋呼去吧你!”
潘苏云说着,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旁边黑衣打手当然不会让她得逞,于是其中一人伸手要钳住潘苏云的肩膀。不料他的手刚一碰到潘苏云,潘苏云就一个扭身反抓,拽着那人的手窜到他身后,一脚踹进他膝窝里,那人闷哼一声跪倒在地。潘苏云一头卷发就此在空中披散开来,屋里其他黑衣打手不由呆了一下,才纷纷冲上去将她扭住。
“老头!你以多欺少!你没种!”潘苏云恨恨地叫道,扭着身子。郑兮渊也被她的突然举动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恢复正常,然后呵呵地笑起来,对杜曾东道:“杜老爷,你何必这么假戏真做。看看,你把我的女孩吓到了。”
“那你倒是安稳得很,真是有备而来啊?”杜曾东若有所指地反问。
“我是云阳郑家的私生子,杜老爷。”郑兮渊慢慢地说,“家族子弟从小耳濡目染着什么,杜老爷也很清楚;而我这个私生子为挤进家族做准备,所接受的这方面教育只严不疏。没有**不离十的把握,我根本不会进这个门来。”
“哼!”杜曾东冷笑,“你那‘**不离十’到现在只给我露出两三分来,叫我怎么信你?要么痛快说,要么痛快死!跟你在这儿磨嘴皮子,我没那个耐性!”
郑兮渊听了,耸耸肩,然后却慢条斯理地,一边清了清嗓子,一边把那身线路维修工人的旧制服往平坦里抻了抻——其实上面一点褶儿都没有——最后翘起二郎腿,冲杜曾东一笑,问了句:“杜老爷,尊夫人最近——没什么夜生活吗?”
杜曾东肺都要气炸了。——这小子,分明是听自己刚说没耐性,就愈发卖起关子来了。可即使这样,他也不敢真的跟他翻脸。他知道,这小子刚才说的蔡家要用王弘毅的命激怒王家,嫁祸给杜家的计划,虽然是事实,却不是全部事实。这小子主要是拿这话吓唬他,想让他失掉方寸罢了。正如他所说,眼前这小子的“**不离十”到现在只给他露出两三分来,这小子肯定还知道更多东西。所以他虽然不敢信他,但也不敢跟他闹翻。因为他心里清楚得很,以他杜家现在的状况,已经没什么资格再摆世家大族的架子了。但凡有一丝希望,他也要抓在手里。
“别废话!什么意思?!”于是他压着性子问。
“我是说,尊夫人——就是你老婆,最近没出去过过夜生活吗?”郑兮渊笑道,他相信此刻自己脸上的笑容一定跟Josh的一样欠揍:“夜生活——穿着雍容华贵又深沉内敛的百褶晚礼服,出席个酒会、舞会什么的,没有吗?”
“没有。”杜曾东没好气。
“怪不得——”郑兮渊撇撇嘴,“不要把自己老婆看得太紧嘛,让她多出去走走。以女人的耳朵和舌头,说不定比你一队密探都管用呢。——这么说,杜老爷真的不知道,有条消息已经在雍和各家族上层传开,说你们蔡杜两家的争斗惊动到了白泽,白泽某个大家族已经秘密派人来插手此事了?”
“风言风语,管它作甚。”杜曾东不动声色,随口答道。他自然知道这条风闻,还知道这是谁搞的鬼。不过他不知道那人到底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对。
“这不只是风言风语,我的杜家老爷!”郑兮渊放下二郎腿,恢复一脸认真:“难道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试探下去,让我把所有该说的话都说了,而你就一直在那儿装聋作哑?这是蔡家的阴谋!现在,你杜家已经是蔡净藩手心里的一条虫子,他收拢五指,就能捏死你们!”
“既然是该说的话,为什么不能都说了?”杜曾东依旧不动声色,“你只管说,我听着。”
郑兮渊自嘲地摇摇头。杜曾东谨慎如此,实在难缠。从开始到现在,这家伙几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表示,反而是郑兮渊这个自称“**不离十”的人一直在袒露心迹。要不是这次有备而来,像这种谈判,他已经吃大亏了。
“蔡净藩这次赚我们来雍和,给我们设的是环环相扣的死局。”于是他作出一副放弃的样子,语速极快地说道:“明里一环,他是让我们去炸你杜家的中继,拿我们当诱饵,把你杜家的守备力量调离。他这么做,已是不顾我们死活。暗里一环,却更心狠手辣:他是借你杜家之手杀掉我们,让你们因王弘毅之死惊动白泽王家,置你我于死地!可是,这一明一暗,却都只是随赠品,不是蔡净藩的真正目的。蔡净藩真正的目的,不是报复我赚了他一条船,也不是利用王弘毅激怒王家。蔡净藩真正的目标,是雍和各大家族!”
“什么意思?”杜曾东波澜不惊问,心里却意识到了什么。
“敢问杜老爷:你杜家能跟蔡家周旋这么久,还一度占据上风,靠的什么?”
“民意。”杜曾东痛快地回答。
“没错!民意,正是民意!”郑兮渊似乎对杜曾东的痛快感到满意,便继续以极快的语速说道:“你杜家以煽动雍和民众对四阳鬼子的仇恨发家,在雍和民众中深有刚烈忠直之名。你杜家以此为基础,先发制人,指责蔡家勾结四阳鬼子谋取不义之利,还出示证据——因此,你杜家才一度逼得蔡家手足无措。可是,杜老爷心里想必也清楚:在咱们中洲帝国,民意最终不过是掌权者手中的一个筹码,而且还是不怎么重的一个筹码。民意向来善变,舆论稍加导引,民意就可能180度大转弯。而且,只要没逼到自家门口,老百姓才不会真为某个说法或者信念去出头。强权面前,民意将自行顺从。所以,你杜家能跟蔡家周旋这么久,民意只是个武器,雍和其他家族的迟疑不动才是战机!
“因你杜家的崛起速度,因你杜家对蔡家叫板的大胆行径,雍和各大家族——包括蔡家在内,都觉得你们背后一定有大家族支持。所以,各大家族,包括蔡家,开始时都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忙于寻找你背后的那个影子,深怕惹上了自己得罪不起的某个大家族。这个反抗真空期,是你杜家出击的黄金时期。在这期间,你们若能逼得蔡家与你们妥协,答应你们的某些要求,此战便胜;否则,你们杜家就有灭门之危。可是,蔡净藩不是泛泛之辈,他寸步不让,一直跟你们纠缠到现在。现在,他终于确信你杜家背后根本没什么大家族!所以,他下一步,就是要让雍和其他家族也相信这一点。只要其他家族相信了这一点,那让他们在你杜家和雍和第二大家两者之间做个选择,真不是什么有悬念的问题。而到那时,你杜家手里那点民意,在各大家族的连声指责下,又算什么?所以,对蔡家来说,此战的关键,就是让雍和各大家族相信你杜家背后没有其他大家族的支持,而让他们相信这一点的关键——就是王弘毅!”
郑兮渊一口气说完,然后满脸严肃地等待杜曾东的反应。杜曾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一会,终于深叹一口气,站起身来,对郑兮渊拱手行了个礼,道:“不愧是云阳郑家的少爷,所说,完全正确。从现在起,我杜家生死,全在少爷手里。请少爷为我杜家指条明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