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曾东的态度就像郑兮渊嘴里的民意，顷刻之间来了个180°大转弯。.对费尽口舌的郑兮渊来说，这本是个象征胜利的信号，可郑兮渊却忽然像刚才的杜曾东一样，变得眉头紧皱，只拿鼻子轻哼一声，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了。

杜曾东也不进劝，于是两人一时竟互不理睬，房间里一片死寂。

“喂，喂，我说你们俩，说话啊！”郑兮渊和杜曾东沉默，旁边有人沉不住气了。潘苏云扭着胳膊叫道：“白哥儿，人家让你指明路，你倒是说啊？！本姑娘难受死了！——松点劲你们，没听见你们老爷让我给他指明路吗？！”

潘苏云胡搅蛮缠，倒给一片死寂的房间带来点喜感。杜曾东听了潘苏云的话，脸上一笑，对那几个黑衣打手道：“放开这位姑娘。”

黑衣人松手。潘苏云脸上不服气的嘟着嘴，理了理衣服，坐回郑兮渊身旁。杜曾东便趁势对郑兮渊笑道：“郑少爷，还请明示——”

郑兮渊摇摇头：“杜家老爷，你也真是小心得可以。到了这地步，你还在试探我。刚才用硬的，现在又来软的。还有个关键问题你没得到答案，怎么可能真信了我？当然，我可以装傻，装着一无所知，就给你说我的明路。因为我刚才告诉你的，没有一句虚言；接下来要告诉你的，也不会有一句虚言。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我在说，你就算不表露心迹，问几个问题总是应该的吧？就当是礼貌也行啊！”

“哈哈——哈哈哈哈——”杜曾东听了，开始发笑，然后越笑越大声，最后到了要喘不过气来的地步。郑兮渊都不由担心他万一就这么笑死了，自己和潘苏云该怎么走出这间屋子。最后，杜曾东拿笑红了的眼睛瞧着郑兮渊，语气随便地道：“是，是，我算服了你郑家，一个年纪轻轻的私生子，都心思深沉到这种地步。罢了，罢了，我也只好信你。我杜家确实已经没几分胜算，就算没有王弘毅，这么长时间，雍和其他世家也该看出我杜家背后没什么大家族了。31号要开的那个听证会，就不是我杜家的意思，而是蔡家一手促成的。我知道蔡净藩有所打算，可我也已经无能为力了。虽然现在看起来，我杜家还是拥有民意，舆论还是站在我杜家这边，但用不了多久，我杜家就只能靠着胡搅蛮缠跟蔡家顽抗到底了。现在，既然郑少爷让我问，那我就问了：以郑少爷的见识，想必已经知道我杜家背后到底是哪个势力在支持。这种情况下，你还愿意帮我？”

“我不是帮你，杜老爷。”郑兮渊点点头，放缓语速道：“我不是帮你，王弘毅也不是帮你。你们蔡杜两家要吵要闹，只管斗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跟弘毅现在是太空游侠，原则很简单：拿钱办事。我一上来就说了，是他蔡家小心眼儿恩将仇报，算计我们，而且是算计我们性命！我跟弘毅——尤其是王弘毅，只是想趁着年轻在外头逍遥两年，但我们毕竟是大家族出身，他蔡家怎么敢这么对我们？！我跟弘毅决不允许他耍弄我们，所以才来找你。

“没错，我们是知道，站在你杜家背后的，是那个西村势力。说实话，刚知道这事，我也看不起你杜家，觉得你们真是目光短浅，愚蠢无知。不过后来我见了蔡净藩，知道了你杜曾东老爷这段时间都是在跟谁交手，才明白你杜老爷绝不是愚蠢无知的人。明白了这一点，其余的就很简单了：就像他蔡家确实跟东四阳海盗有合作一样，你杜家也确实跟西村势力有合作；不过就像他蔡家其实是利用东四阳海盗一样，你杜家也不过是在利用西村势力而已。只是你们现在实力薄弱，自然难免受制于他，不过我相信，一旦到了杜老爷能说了算的那一日，即便是西村家，你也不会再买他的帐，是也不是？——所以，这里头没什么叛国不叛国，也没什么忠奸善恶，只是帝国每日的家常便饭——家族争斗罢了。”

“好！好！”杜曾东听得拍手叫好，狭细的眼睛里放出光采，哈哈笑着对郑兮渊道：“我杜曾东今天能见到你郑兮渊，真是天不亡我杜家！哈哈哈哈——你说吧，我们该怎么办？”

“很简单——”郑兮渊冷笑一声，“将计就计，反其道而行！他蔡家不是要炸你杜家的中继么，我就替你去炸他蔡家的中继！他蔡家让我们攻击你，最真实的目的是要让雍和各家族看看，白泽王家王弘毅出现在了雍和，而且秘密干涉你们两家的争斗，而干涉的方式，就是攻击你杜家！——在雍和各大家族眼里，这种状况可是具有象征意义的。此时此刻，蔡家必定已经将与王弘毅有关的一切资料收集编纂，包括他上次在毕方天垒见了你杜家武装运输船的船长，套出了你杜家的阴谋；蔡家肯定将当时我为他家解围的事也安在了王弘毅头上，也肯定将我为了那五百万来雍和的事扭曲成是王弘毅要掩人耳目，秘密潜入雍和，与他蔡家人见面。这些资料，再加上王弘毅本人确实在雍和出现，还去攻击你杜家的通信中继，那雍和各家族就知道，你杜家背后，起码是没有白泽的大家族支持的，否则即使是王家，也不会愿意卷进来，惹事上身。这么长时间，雍和各家族之间多半已经通气，知道不是本星区的某个家族支持你们，他们所虑，就是其它星区的家族。如果他们相信帝国的中心白泽，也没有支持你们的家族，那他们就很容易相信蔡家的话，相信你杜家背后根本没什么大家族。——要是我所料不差，蔡家甚至可能已经伪造好了我的雨燕级护卫舰攻击你杜家中继的影像资料或战斗数据，所以不管我31号去不去炸你的中继，他们都会照常利用我跟弘毅，去说服雍和诸家。当然，如果我们去，就更好了；如果我们去了还死在那儿，那就是最好不过，蔡家赢得就更轻松了！”

“没错，没错——”杜曾东听得频频点头，有些失神，“说实话，我知道蔡净藩办这次听证会是有狠招在后，可我也不能像你这么看得透彻……这么说来，从你们踏进了雍和星区起，蔡净藩的阴谋就已经得逞了……”

“得逞了一半！”郑兮渊哼了一声，道：“没错，他蔡净藩的如意算盘打得太好了：只要我们到了雍和，那不管我们照他的意思办，还是我们什么都不干，他都能利用我们扳倒杜家。他蔡净藩不是要拿一千万买你杜家的命，而是五百万。现在，既然他不是真想给我这一千万，我也不会真去为他卖命。杜老爷，3月31日，我的游侠队伍会炸掉蔡家在雍和星同步轨道上，用于传输听证会信息的那组中继，然后，王弘毅会用你杜家的中继向听证会揭露蔡净藩的这笔阴谋！——当然，他也不可能多说什么，杜老爷可别奢望他能明确表示支持你杜家。他只会以太空游侠的身份实话实说，把蔡家胆敢利用王家子弟，以及王家子弟对此的愤怒传达给雍和诸家。——到时，蔡净藩的如意算盘落空，雍和诸家还是不敢确信你杜家背后没有白泽的大家族支持，所以杜老爷可要好好利用这次机会，逼蔡净藩妥协！”

“明白，明白——”杜曾东听着郑兮渊的计划，连连点头答应。见郑兮渊说完，又立马起身行礼，满脸难以掩饰的激动：“此事如果能成，郑少爷和王少爷就是我杜家的再造恩人，杜家永远不会忘记两位少爷的大恩大德！”

“记得王家的恩德就行——”郑兮渊听了摆摆手，“至于我嘛……”他挑起嘴角一笑，着看杜曾东。

“哦，自然，你们现在是游侠，拿钱办事——”杜曾东立马会意，“蔡家那一千万，我出，现在就着人划给少爷。此外，我再加一千万，事成之后，双手奉上！”

“好！痛快！哈哈哈——”郑兮渊说着，拍手大笑，然后说：“划给我不必了，走金融体系毕竟有被发现的危险，还是直接给我一张电子支票卡吧。”

杜曾东点头。冲郑兮渊身边的黑衣人一挥手，那些黑衣人中的一个便示意郑兮渊跟他走。郑兮渊随即起身，带着潘苏云，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道：“对了，还有，31号那天，请杜老爷从你家中继里留出一条信号通道给我，再准备好进入密码，好让弘毅能在听证会上露面。——告辞了，杜老爷！做好准备迎接你的第二**战吧！”说完，他便转身出了门。

杜曾东目送郑兮渊离开，然后一个人呆呆地坐下，心里不由想：信号通道的密码……唉！罢了！现在这种局面，只能信他。不过——他目光凛冽地盯着郑兮渊走出去的那道房门：郑兮渊，我杜曾东发誓：你要是敢算计我，我就是只剩了一口气，也必让你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