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两张面孔，一张是公，一张是私。而在我的故乡，人们总是说：王者无私事。——范海星

面前的阿布和赛义德又何尝不是如此。在私而言，他们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的长辈兼属下。而同时，他们又是一个家族的继承人和另一个家族的顶梁柱。

“蓝色妖姬”那晚的阿布也许就是掩盖在家族荣耀和家族责任下面的另一张面孔，因为那里就是一个让人毫无顾忌的放纵快活的地方。

突然，我觉得他们都很可怜，背负着家族沉重的未来，他们不得不放弃自我和良心。这就是他们的命运，就如我此刻的选择，也是我命运的一部分。

“右相大人，苏丹夫妇和伊本大师现在还好吗？”我不再看阿布两人，而是将头转向那个显得慈眉善目的老头。

“伊本大师现在已经是我府上的贵宾，做为名闻伊斯兰世界的大学者，伊本大师无论在哪都是尊贵的客人。”右相巧妙的选择了回答的内容。

“那很好。”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其实不用问我也知道，苏丹夫妇做为从权力顶峰跌落下来一对老人，未必能经得起这次打击。就算侥幸活命，等待他们的也将是孤苦凄凉的软禁生活。

只是一想到苏丹夫妇对我的看重和照顾，就禁不住有些黯然神伤，而且他们还是我和海伦的月老红娘，外加海伦的义父义母和我们的主婚人。在心底里，我还是希望两位老人能够安渡晚年。

“右相大人，您的深谋远虑和坚韧周密都让我钦佩不已。现在我已经落入您的手里，自然随您处置。不过不要妄想我会因此投降，我绝对不会投降一个靠出卖自己祖国满足个人权力**的人。”

“范海星阁下，您难道真的认为我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吗？”我第一次见到右相脸上显出布满老态的痛苦和酸涩。虽然被一个可以做自己爷爷的老人称为您，让我浑身不对劲，但是右相此刻精彩的表情完全可以弥补这一点不适。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此刻就像是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怨妇，幽怨的瞟了我一眼，继续侃侃而谈道：“我相信以范海星阁下的智慧，应该早已看出这个看似强大的帝国，实际上早已是外强中干。随时都会有崩溃的危险。”

废话！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可是这与你的造反和叛国有什么必然联系？

“范海星阁下，您认为苏丹陛下能拯救这个帝国吗？而帝国的重兴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靠，原来这个妄想症患者把自己当作救世主了。虽然苏丹陛下是不能拯救这个帝国，但是你就一定能吗？而且老头的解释让我想起一位中华民国时期的名人——汪精卫，没想到回到一千年前，还能碰到与这位叛国贼怀有相同“理想”的牛人。都是一伙将卖国解释成“曲线救国”的主。不过，我好像记得苏丹陛下才是改革派，而右相一直是保守派的领袖吧！怎么现在感觉像是调了个，右相这又唱的是哪出？

这不愧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老狐狸，一看到我刚刚露出的疑惑神色，立刻知道我在怀疑什么。

“范海星阁下有没有想过我是如何获得军方支持的呢？他们可一直都是改革的坚定拥护者。”

这么明显的提示我怎么会听不出来。右相大人的意思是说，军方的各位大大正是意识到自己是个真正的改革派和领导改革的理想人选，所以才会转投他的怀抱。不过本人现在心情不好，自动忽略里面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改革”这个词似乎对士兵总是特别的有吸引力。我猜想,这也许是因为同其他所有人相比，他们更直接的接触过文明社会的残忍、恐怖。而且他们知道，没有纪律就会一事无成。

“右相大人一定贿赂了军队中的高级将领不少金币吧？”这个老狐狸恐怕也是借参与改革为名，迷惑苏丹陛下，使其放松警惕的吧！

“咳～，范海星阁下说笑了。”小心不要被自己的口水噎住呀！右相大人。

“可是你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觉得我有威胁，直接把我干掉就成，何必浪费唇舌。

“当然有关系，你知道吗？早在阁下建立中华商会的时候，我就已经注意到你。当时我就想，如果这个年青人肯帮助我，那成功改革的希望就会更大。而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接触，我更肯定，你就是真主派下凡间的天使。有你在，改革一定会成功的。”老头激动的面色通红、不明所以，就差立刻跳起来手舞足蹈了。

看着往日古井不波的老头现在失常的样子，我终于明白苏丹陛下为什么会对我别有青睐。老苏丹那刚强、自信、威严，又略带少许忧郁的面孔在眼前一张张划过，最后定格在皇宫后院觐见皇后陛下的那天，沧桑而又充满柔情的和蔼的，一张普通老人的脸。

“现在你已经有了赛义德和阿布，多一个我和少一个我，并没有多大不同。我所知道的早已全部教给他们。”而我的心里却在说，你所谓的改革是不会成功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历史悠久，文化流长的庞大帝国积弊已深，早已是日落黄昏。右相你也已是个迟暮老人，恐怕你一过世，改革就会因为后继无人而夭折。据我的观察，您那位此刻正对我怒目而视的大公子绝不是个理想人选，也缺乏足够压服保守派的个人威望。等等，那岂不是说我在右相心中更有不可替代的价值。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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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暗中观察着一切的黑斯廷长老也出了一口气。人类还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这位年老的右相大人有时候聪明过人，有时候又像是个糊涂的老人，现在又仿佛似充满幻想的青年一般热烈。人类的感情真是丰富，以至于一个人能同时拥有多张面孔，却不显得冲突。不过，不管怎样，也不管这些人类抱着什么奇怪的想法，计划还是顺利的进行着。

阿拉伯帝国注定要四分五裂，整个世界注定要乱成一片。只有如此，血族才有可能在占了绝对优势数量的人类中，获得重新崛起的机会。等王复活后，还可以拉拢范海星的那个好朋友以及两位小姑娘做为血族在人类世界的代言人。到时候，就可以在人类世界中建立血族自己的王国。

哈桑长老（山中老人）已经联络了土耳其人和埃及法蒂玛王朝（“山中老人”所属的易司马仪派建立的王朝，又称为绿衣大食，与巴格达哈里发分庭抗礼）。土耳其人将趁机夺取阿拉伯帝国的北方战略重镇和西北的矿山，埃及法蒂玛王朝将进攻叙利亚，夺取阿拉伯帝国在地中海的所有出海口，把叙利亚总督曾吉赶出大马士革。黑斯廷长老不明白为什么埃及法蒂玛王朝的哈里发一定要夺取大马士革，难道就因为它是“天国之城”？在黑斯廷长老看来，大马士革极易受到进攻，又缺乏军事战略价值，不值得为它大动干戈。

现在，阿拉伯帝国的前宫廷侍卫长拉巴纳和雅各部太子已经在血族的暗中帮助下掌握了精锐的北方军团，他们一直是抵抗土耳其人的主力。让土耳其人不断增加北方的压力，压缩他们的身存空间，逼迫雅各部太子一伙立即向巴格达开战。届时，阿拉伯帝国将陷于长久的战乱之中，而各方坐地为王的封疆大吏或为自保，或为争权夺利，也将加入战争的行列。血族就能从中渔利，相信“山中老人”已经安排好一切。

而欧洲，黑斯廷长老微微皱起眉头，血族虽然强大，但毕竟不是神，不能预测未来。谁也没想到西班牙的穆斯林为了应付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六世的进攻，会向北非强大的穆拉比特王朝苏丹伊本·优素福求助，而这位雄心勃勃的苏丹立刻倾全力御驾亲征，登陆西班牙。虽然阿方索六世进行了顽强不屈的抵抗，但面对占绝对优势的敌人，还是不住败退。现在，摩尔人已经进入法兰西西北部的山区，也就是黑斯廷长老的领地，这让活了数千年的老怪物有些头疼。自己的领地即将成为战场，到时各路大军齐集，领地内的一些秘密就有可能暴露。（知道这位法兰克公爵为什么喜欢住在深山中的城堡里了吧。毕竟，血族现在可不方便生活在阳光下。）

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立刻击退摩尔人，黑斯廷长老开始考虑要不要派出血族刺客暗杀那位善战的苏丹伊本·优素福。不过，现在他对这位苏丹陛下的实力还不太清楚，贸然出手只会让对方有所警觉。毕竟，人类中也有不少对血族有威胁的强者。更可怕的是人类还会造出各种各样奇怪的武器，有些简直可以媲美神器。例如那把射伤德克拉伯爵的封印之弩，虽然它无法对目标造成直接伤害，但是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大大降低目标的实力，具有很高的实战用途。据说它的发明者是著名的克吕尼修道院中的一位无名修士。在这一点上，黑斯廷长老也不得不佩服人类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还是等一段时间，一切准备妥当再说吧。

还有那位风度翩翩的贵族教皇乌尔班二世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是拜占庭皇帝求援而已，随便派支雇佣兵去就行了，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大阵仗？现在，教皇已经授权布雍的哥德弗雷、诺曼底大公罗伯特和弗兰德斯（今荷兰）伯爵罗伯特组织训练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准备东征。而且，这支军队的数量还有继续扩增的趋势。虽然这样有助于黑斯廷长老搅乱世界的计划，但是老头子现在可不怎么喜欢预料之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