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穿林原也知道金刚石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甚至比钢铁还要坚硬，却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用它作钻头在钢铁上钻孔。在他的记忆中钻石是一种非常贵重的东西，甚至比黄金还要贵重，用钻石钻孔对他来说和用黄金制造低电阻线路差不多“败家”。但范文虎的试验报告却表明钻石非常耐磨，一颗钻石可以钻出好几根枪管，更重要的是，钻石非常便宜，根本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昂贵！

问过了李莫愁后他才发现，钻石的确非常便宜，即使是交通不发达的今天，千里迢迢从印度洋运过来之后一颗拇指大小的钻石也才几两银子，用来钻枪管完全没有问题。再联想到十七八世纪并没有特种钢的时代西方国家就已经开始制造步枪，大概就是使用钻石做钻头的吧？又或者钻石后来之所以被中国人称为钻石，就是因为它最早先的用途就是被人用作钻孔？

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面纠缠不断没有多大意义，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上反复纠缠更是没有任何意义，所以蒋穿林没有过多的猜测“当年”西方国家是如何生产枪管的和钻石为什么在中国叫做钻石，而是迅速调动资金，向土地处购买地皮，并到机械制造厂定购设备，建立研究所。

地皮完全没有问题，火枪研究所的位置和火炮研究所一样，需要比较隐秘，远离闹市区才行，所以并不难找。事实上土地资源处平时就刻意预备一些各式各样的地皮用来应急，这时并无其他紧急需求，蒋穿林随便打了一个招呼就拿了过来。人员也没有问题，火炮研究所和机械制造厂仍都没有卖出，召集研究人员不过是正常的内部调动罢了，根本不会有任何问题。地皮、研究人员、设备都没问题，但就在资金方面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研究所的预算大约是六十万两左右。按理说政府刚刚拍卖了许多产业，虽然花的也是不少，却绝对没有差这六十万两的道理。但事实上琉球政府此时的财政的确十分紧张，不要说这六十万两的预算，就连蒋穿林购买范文虎创意的五万两都不愿买单，原因是政府在五月底开始了一个万分庞大的计划，需要的资金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

随着各种工业的急剧发展，交通形式显得愈来愈加严峻，甚至成为制约经济发展的主要瓶颈之一。对于这种情况，政府自然有义务帮助解决，事实上淳佑五年年底蒋穿林修建的马拉铁路就是一种尝试性的解决方式。但事实却证明马拉铁路的效果并不好，无论在速度还是运载量方面都不比公路拥有太多的优势，再加上铁轨枕木的巨额投资，使得它的收益率比修建新的公路还低，很多人在尝试了一次之后就不愿继续使用，到后来只剩下一些对时间要求很高，害怕堵车的客户才愿意花钱使用它。虽然经营惨淡，但先期的大量投资却使人欲罢不能，直到去年十一月中旬发生了一起翻车事故，最终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政府下决心将它停运。

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政府还是民间对于速凝建筑材料的需求都变得更加渴望。也许是应运而生，也许是蒋穿林不断地加大人力物力投资的结果，水泥研究所终于研究出了一个可用的配方——水泥一号。

水泥一号虽然在凝结物的硬度方面仍旧有所欠缺，但却已经超过了传统的糯米和鸡蛋青建筑，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拥有了水泥的速凝特性：三天就可以过人，一个月就可以过马。这种新式建筑材料使得大建公路成为可能，因此消息一经传出立刻轰动全岛，最终柳三更控股、丁文沛经营的四方集团凭借雄厚的资本脱颖而出，以一百万两的‘天价’买下了配方和研究所研究人员剩下的契约。

既然技术上的难题已经解决，扩建公路自然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无论在任何朝代，修建公路都无疑是一件非常浩大而费钱的工程，尤其是琉球这种无劳役的政府，在人力方面还要进行一笔额外的支出，使得预算更是成为一个天文数字。

财政处先前的计划是私有化，即除了一些主要的干道和市区道路由政府出现修建并供民众无偿使用外，其余的跨县、难度高的公路则由民间商人筹资修建，并对来往马车及马匹收费盈利。这是蒋穿林的意思，将财政压力转嫁给民间商人承担，并且这样对于普通百姓也更加公平些，因为如果公路用赋税修建则表示他们和商人付出了同样的代价，收费制度则让他们为这些自己很少使用甚至根本就从未少使用过的东西付更少的钱甚至不付钱。（其实原来也不见得就不公平，因为商人缴纳的税收本来就比普通人更多。后来也不见得就更公平，因为商人花的钱还是从工人身上“剥削”得来的。

这个计划在实施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些问题。这个时候的商业投资机会虽然越来越少，但收益却仍旧比投资公路大并且快上许多，投资公路唯一的优势就是收入稳定，没有赔钱的可能。但事实上百姓以及商人并不觉得他的收益稳定，因为从古至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大路私有的先例，虽然蒋穿林信誉很好，但毕竟他立足时间太短，又是刚刚从帮派转型，很难让人现在就相信这种疯狂的事情，谁也不敢确信他会不会在建好之后强抢过去，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他要动手没人能够阻拦。

更大的问题是需要的资金数目太过庞大，扩建计划中私人建设的十五段公路每段都需要三百万两左右的资金，而此时最大的十个集团中资产最多的也才九百三十万两。（资产不等于资金，有一千万资产的集团不见得能够拿出两百万投资）。而且这个巨额缺口绝对不是发行债券所能解决的，一直以来民间闲散资金的利用率都非常之高，尤其是十大集团在组建过程中同样变卖了大量更小的产业，更是将民间资金吸收一空，连股市后期资金都有些缺乏，所以发行债券最多也就筹个一两百万，对于整个需求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算来算去这个项目只能由政府牵头来做，但政府资金也并不宽裕。政府变卖产业所得，到目前为止仍旧和当初告诉赵禹的数目差不多，三千万出头多那么一点点，但花费却更是厉害的多。偿还海军第一第二中队军舰的尾款花去了二百四十多万两，海战军费花去了三百八十多万两，第三第四中队的军舰花去了三百九十多万两，陆海军的改革又花去了二三百万两，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花费，政府帐面上的资金只有大约一千几百万两多上一点点，而整个交通计划的初期预算则高达一千五百万两左右，实际操纵中这个数目可能再次提高，财政处的人早就恨不得一文钱掰成两半花，怎么可能愿意花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连陆军处都不看好的“冤枉钱”，而且还高达六十万两？

在这个时代看来研究火枪的确是得不偿失，因为事实上一直到一次鸦片大战的时候火枪对付弩箭都没有明显的优势，英国陆军的汉格上校（Col. George Hanger）上校在1814年写下这么一段话：如果一个士兵的枪膛不是制造得很糟的话（许多都很糟），可以打中80码外的人形靶、甚至是100码；但是如果一个士兵在150码外被敌人用一支平常的枪瞄准并打伤的话，那么他真的就是非常倒霉了；至于想用一支平常的枪射击200码外的人的话，你不如改为射击月亮，两者打中目标的机会都是一样的。由此可见火器取代冷兵器的历程是多么的曲折和艰辛，政府不看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算不上什么特别缺乏眼光。

政府懂得省着花钱是件好事，蒋穿林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火器的潜力和对农耕文明的重要意义，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坚持。由于股市和期货市场日渐稳定，托市和护市的需求已经不再那么强烈，蒋穿林手中的大量资金就闲散了下来。财政处的眼睛早就盯着他的口袋，制定交通计划的时候就希望他主动投资一部分，但蒋穿林却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而拒绝了（这也导致了民众对公路债券的更加不信任），此时他自己提议建立研究所，财政处的人就顺水推舟地要求他自己出钱研究，政府提供研究人员进行技术支持，有了成果后由他独家生产，政府出钱为军队采购。

崔孝遂在去年十一月底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大作《商业原理》，由于里面公式较多，内容有些苦涩难懂，所以目前只是在财政部门内部流传。但财政处的人明显对这本书非常感兴趣，因为世上第一次有人对市场和财政处的工作有了一个系统的描绘，很多年轻人甚至把这本书当成“秘籍”来“修炼”。《商业原理》中曾多次提到过政府的一切消费从民间采购的“理想”政府模式，所以财政处的人对此并不陌生，很容易就接受了这种理念。数年后整个工商界的管理层知识水平开始提高，愈来愈觉得自己的管理有些盲目，强烈地想要有人能够对经济学规律做出一个总结。在偶然间有人得到了这个《商业原理》后立刻如获至宝地解读起来，并迅速传扬四周，不久之后又有人专门倡议了一个协会对这本书进行完善和修订，最终被定名为《经济学原理》，并在整个工商界和各大高等院校广泛流传。至于崔孝遂，他同样获得了回报，他本人以及民生银行随着这本书一同成名，使得民生银行在之后的数十年中都是金融界的巨头。

蒋穿林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于公这是政府部门的巨大进步，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于私他个人手中的数百万资金也需要寻找一个出路，在无力买下整个机械制造厂的情况下投资研究所也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很痛快地便答应了。于是全世界第一家合法的私人军火研究所于淳佑六年七月四日在琉球正式挂牌营业，动静虽然低调，但意义却绝对具有跨时代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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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水泥是刚刚发明出来不久，会使用水泥的工程师并不多，再加上是第一次用水泥修路，谁也不敢确定这中间会不会出现其他的严重问题，所以十七段公路并未同时开展，而是选择了难度最低的两条进行试验性修理。这也是符合政府当前的财政状况的，毕竟政府要储备一定的资金来应付各种可能的突发事故。

但饶是如此，仍旧是个不小的工程，甚至围绕着交通扩建工程兴起了许多周边产业。比如工具，修路挖坑什么的会用到许多工具，工具也会因磨损或者金属疲劳而损坏，但单个建筑公司却不可能因此而自建一个工具加工厂。这一点学过经济学或者管理学的朋友都知道为什么，大规模生产不仅可以实现资源最大利用化，降低生产成本，而且也更方便进行技术研发，所以建筑公司与其为了那点小钱而自建一个工厂，还不如将钱拿来承包更多的项目更加赚钱。再比如修路来的石子、沙子，建筑公司也是不可能全部由自己来做的，他们更多的会从周边的村庄直接购买，即省心又省力，而这些村庄也会趁这个机会赚点外快。

交通扩建工程最大的影响是奴隶贸易终于从阴暗面走出，变成了正大光明的生意。

修路过程中需要大量的劳动力，但如果全部雇佣工匠未免成本太高了一些，因为你每天都要付给他们大量的工资，而且根据法律工匠在施工期间因为工程原因受伤或致残施工方还要赔偿一大笔损失才行。但奴隶则完全没有这个问题，你只要提供三餐——哪怕猪食也行，给他们一个窝身子的地方——能躺下就行，就可以一天用上八个时辰，而且出了事故也不打紧，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一扔，再买一个就是了。

但由于这一年多来麻逸的大开发，奴隶的用途越来越广泛，而“合法”的奴隶来源也越来越少，使得奴隶的逐渐呈现出缺乏之势，价格随着不断攀升。不过原来价格只是稳步攀升，淳佑四年是二十两一个，淳佑六年初也只是三十两一个，所以没有人太过关注这个问题，自行捕捉奴隶的人也是偷偷摸摸，害怕受到公众的谴责（人类就是这么奇怪，当年在西方社会也会如此，一方面大部分人都在使用奴隶，一方面又有很多人谴责奴隶贸易）。但自从交通扩建计划公布之后，奴隶的价格就开始一路飙升，6月26日公布的计划，8月4日奴隶的价格已经上升到了八十两一个。在这种情况任何谴责都已经显得苍白无力，疯狂的商人已经再也管不了许多，纷纷募集打手购买武器，买船到南海附近的岛屿上捕捉奴隶。

顺便说一下，蒋穿林研制出来的玻璃这个时候也终于走上了市场。玻璃在一年多前就已经研制出来，但由于没有镀膜技术，没法制造镜子。事实上就算有了镀膜也卖不出来，由于配方的问题，烧出来玻璃的成色很差，绿惨惨的，即使造出了镜子还不如当时的铜镜效果好。而且由于烧出来的玻璃因为未知的原因，里面总是含有许多杂质（其实是气泡），透视效果很差，所以磨成的望远镜效果差的要命，连陆军处都不大愿意使用。林林总总的原因导致了玻璃只能窝在研究所中不断改进，而无法进入市场。

玻璃研究所的人也有想过进入贵重品行业和琉璃竞争，但此时琉球的烧制技术已经非常发达，而且应用范围也非常广泛，玻璃却是刚刚发明出来，仍旧没有人发明“吹玻璃”的“整形”技术，很难制造形状比较奇怪的物件，再加上汉人并不喜欢那种透明的物事，导致玻璃根本无法和琉璃竞争。而且纯碱此时仍旧无法量产，所以玻璃甚至在成本上都无多少优势，还不如烧琉璃赚钱。

虽然蒋穿林仍旧在不断地往研究所投资，但不能进入市场始终对研究进度产生了很大影响，蒋穿林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好的办法，因为任何人都无法违背市场规律。奴隶贸易却为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汉人更加喜欢不透明的琉球，主要是因为他们和自然界中的宝石相似，甚至他们烧制琉璃的初衷就是为了仿制自然界中的宝石。但那些原始部落则完全不同，他们见惯了自然界中的各种宝石，却很少见过透明的东西，所以对玻璃有种莫名的狂热偏爱。而且他们判断事物贵重程度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越大越好，玻璃球却偏偏没有大小限制，所以奴隶贩子经常用一颗拳头大的玻璃球就能换回十来个“战俘”。

因为这个原因，玻璃终于走进了市场。这种情况让蒋穿林非常高兴，赚钱倒在其次，主要是能够推动玻璃制造技术的发展。望远镜绝对战场上弥补机动性差距的绝好武器。

PS：不要再和我争论有没有那么多的白银或者黄金可用，还有其他贵重物品可以在其中充当货币的用途。打个比方，量子基金虽然能够产生数百上千亿的投资效果，但其实资产却不过60亿美元左右，并不是象某些人想象的那样是个天文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