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骑兵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朝四大营卷涌而来,万马奔腾的景象让大地像一面被狠狠锤击的大鼓,每一次震颤都敲在人的心脏,但那不是震撼人心的感觉,而是一种面对死亡的恐惧。开 心 文 学
“都别慌!跟平时练习的时候一样,老子怎么做你俩就跟着怎么做!”
面对千军万马扑面而来的景象,四大营阵营里同时响起了叱喝声。得益于李文波一个老兵带两个新兵‘传帮带’的练兵原则,再加上平日里严格的实弹演习训练。虽然阵营里的新兵心里很恐惧,但有老兵在一旁的督促提醒和平日里已经练习到机械的行动,新兵虽是恐惧但心里已不是那么紧张了。
“格老子地,大将军炮,开炮!”
随着一句浓郁的川味号令,炸雷一般的响声一个挨一个的响起,一颗颗小西瓜般的铁球带着呼啸声直奔对面的巨浪飞去。刹那间,人海巨浪被分割,每一颗铁球开辟出一条血路。
当炮声停止,幸存下来的蒙古骑兵没有时间去体会感慨什么。战场是残酷的,身后的同伴也在以最快的速度冲锋,如果一旦稍有疑惑的慢了一步,那么自己不死在对面的炮火之下,也要被身后的同伴冲落马下踏碎。所有的蒙古骑兵此时只希望马上冲到对面明军阵营里,用手中的弯刀去砍杀。
冲在大浪最前端的蒙古骑兵已经越来越近了,四大营阵前的火炮队已经可以看到对面蒙古骑兵脸上扭曲一般的面容。一声声怪叫从蒙古骑兵的嘴里发出,在他们看来,一旦冲进明军阵营,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胜利和屠杀。配合怪异叫声的是一副副胜利的微笑,但当对面明军军阵再一次发出炸雷巨响的时候,胜利的微笑变成了死亡的微笑。这一次炮队打出的不是实心弹,而是散弹,近程开花弹。
“抛弹!”
“第三队,大将军炮,放!”
“火铳队准备!”
一声声命令让四大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自的行动,一个个点心匣子大笑的炸药包被类似小型的抛石机扔到了对面敌人的头顶上空,不等炸药包落地便在蒙古骑兵头顶爆炸。四射的瓷器碎片,铁钉铅丸很轻易的穿透了蒙古兵身上那层简易的皮甲,密集的炸药包打的蒙古兵跟笊篱一般全身是冒着鲜血的小洞。
从这一刻开始,整个战场上爆炸之声不绝于耳,就跟年三十晚上放鞭炮接神一般。而伴随着这震天撼地声音的是蒙古军队的惨烈死亡,死掉的人没有一具完整尸体。实心炮,开花弹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碎块,肉泥,连一条完整点的胳膊腿都没有。而炸药包虽然没有这么强力的摧毁能力,但那些被炸药包打成笊篱的人在跌落马下后,被身后的滚滚骑兵洪流踩踏成了肉泥。
渐渐的,战场上蒙古军队攻击的越来越弱,蒙古人已经被打傻了,一万多人的冲锋队伍被打消了近八成,虽然蒙古联军号称十万大军,可真正能打的也就不到三万人,剩下的都是拉过来充场面的样子货。而这一次的冲锋队伍却是联军个个部落的精锐战士,这都是个个部落在草原上生存下去的本钱,照这么打下去,就算消灭了对面的明军,自己回到草原上一样是个死。在生存利益面前人都是有私心的,后续人马并没有接着去冲锋填进。
同样的四大营火器爆炸声音也渐渐的停了下来。首先,四大营炮队已经不能在打了,连续的发炮让火炮已经到了随时自爆的危险程度。而且李文波从旅顺卫兵工厂掉过来的所有火药已经用了一大半了,谁知道接下来还要面对敌人怎样的攻击,再加上对面的蒙古军队居然没有后续部队跟进,这让李文波下令停止炸药包的投射。
此时两军之间好像很有默契的停止了战斗,隔着修罗炼狱一般的战场,两军抓紧时间喘息着,随时等待另一方的再一次进攻。
“各营抓紧时间休整,告诉孙七两炮队上前二十步,撤出时摆拒马,火铳队预备。黄哥领山字营殿后,成大领奇兵护住炮队。四海领火字营铁骑随时待命,二旦领林字营待命。”李文波在军阵中心看着远处的敌人阵营后,对围在身边的五虎进行了相应的布置。在他看来如果在天黑之前不彻底打退林丹汗,那么自己只能撤退,毕竟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趁天黑对自己进行夜袭,那么已经没有多少火器,兵马只有一万余人的队伍必败无疑。如果趁着刚刚让蒙古人肝颤的火器余威,四大营主动进攻显然要比等到天黑有一线希望。
就在各营进行各自布置,火炮五十门铁炮摆放安置完毕的时候,对面蒙古阵营开始了第三轮的总攻。然而这一次的攻击却让李文波暗暗松了口气,原来蒙古联军的第三次攻击时以步兵为主,参杂一部分骑兵为主。很明显,这是林丹汗准备打消耗战,用已方人数上的优势来消耗李文波一方火器上的优势。
“传令下去,火炮队连发两轮后撤,火枪队轮放。山字营后续。”看到敌阵是步兵为主后,李文波马上对先前的布置进行调换。
‘轰’???‘轰’???
嗷嗷狂叫犹如野兽的蒙古步兵奔跑着朝四大营扑来。轰隆隆的炮声过后,被撕裂的步兵大阵很惨烈,但很快就被后面的人填补完整。面对炮火,这些蒙古步兵好像是开足马力的战车,明知前方是一处断崖,却依旧疯狂的前行。
“炮队后撤装枪!火枪队上前!”
命令一出,火炮队的那些炮手迅速后退到火枪队后面,而一直在火炮队后面的火枪队则整队上前,取代刚刚炮队的前沿位置。
“放!”
‘啪’???‘啪’???‘啪’???
随着开火命令的下达,炒豆子一般的噼啪声四起,对面的蒙古步兵像是割麦子一样,一批批的倒下。第一排的火枪手在打完第一轮火枪后,马上蹲下身子,并将手里打完的火枪用右手朝身后送去,而同时一把装填完毕的火枪从左侧被递了出来,而第二排火枪手此时则刚刚打完。没有停顿,没有间隙的火枪队不停的收割敌人的生命。而对面的敌人也跟无穷无尽一般的疯涌。
‘咚’‘咚’‘咚’‘咚’
“火枪队后撤,山字营进!”
四大营内一面大鼓被缓缓却有力的敲响,听到鼓声后,重甲包裹的山字营陌刀队换下了火枪队,并缓步向前挺进。
“止!???起~~~~~!”
当两兵即将交兵时候,黄夕新用悠扬的调子停止了陌刀队前进的步伐,同时陌刀队挺起了令人畏惧的陌刀,随后汹涌的人海和高山碰撞在一起。
“落~~~~~~!”
“嘿哈!”
伴随着悠扬的号子声,山字营不停的起落手里的陌刀。无论怎么样形容,绞肉机就是陌刀阵的最贴切形容,或许也可以用杀戮机器来形容。因为那种场面真的没有别的词可以用来描述,方正的阵型犹如一个满身是刺的刺猬,陌刀在四面起落。长长的刀杆让敌人根本没办法靠近就已经被三尖两刃刀的刀头,或是劈砍或是捅入。
虽然绞肉机很厉害,但机器太小,架不住要绞的肉实在是太多。很快一千五人组成的陌刀队就被步兵给围了起来,并且包围圈越来越厚,没过多久陌刀队就给人海淹没。
“二旦赶紧带林字营杀过去!”就在山字营被包围的第一时间,李文波马上派康二旦领林字营出击。
如果说山字营是一座刀山,那么林字营就是一座枪林。但林字营的枪林却并不是用枪,而是用近一米七长的苗刀。是一个进可攻击冲锋,退可结长刀阵的步兵作战兵种。当康二旦领着林字营杀到阵前,长达一米七的苗刀犹如大枪一般开始机械的刺出,收回。简单的两个动作却在不停的杀死敌人。很快包围圈的一面就被杀破,当林字营和山字营相视后,两个杀戮机器加足马力,开始了收割生命的工作。
“大将军快看!鞑子的骑兵从两翼围过来了!”护卫在李文波身边的张老七大喊一声,原来蒙古人看四大营这面半天没有火器的响动声,以为四大营的火器已经用完了,马上又组织各部落派出骑兵进行最后的攻击。
“火字营铁骑出击!”
“成大领奇兵护送火枪队带炸药包杀进去!”
“山字营和林字营结阵挺进!”
一系列的命令传达下去,指挥陌刀队的鼓点声变的急促强烈起来,一队队士兵不断的从四大营冲出。当最后一队火枪手被奇兵护送前进后,站在小土坡上的李文波身边只剩下了最后的风字营轻骑。
不久战场上先是响起了一片的火铳声,不用问,那是火字营的三眼铳。随后响起了火枪队炒豆子般密集枪声,枪声持续了一段时候后,爆炸声再一次响彻战场。当爆炸声结束,四大营开始了铁与血的肉搏。就连没有了弹药的火枪队也拿着铁鸟铳砸向身边的敌人。
战斗从正午十分开始,不知不觉中杀到了夕阳西下。
“传我将令!风字营出击!”李文波摘下挂在马鞍上的碗口铳,策马奔出,高声道:“风字营随我杀!”三千骑兵如一阵狂风,一往无前的疾驰而去。终于,四大营最后的风字营也出动了,在四大营的位置上,只剩下了俩面巨大的战鼓,敲鼓的是几个当年开原城保卫战存活下来却残废了的老兵。李文波没有抛弃他们,而他们也没有离开。战鼓不停的被敲响,每一下都不曾减弱。
在远处那高高的大同城上看向战场,当四大营汇合在一起的时候,蒙古联军已经再一次把他们围了起来,如铁桶一般。何为绝境,此时便是。
“我马地沟五虎可在?!”就在此绝境之时,杀得一身是血的李文波大喝一声。
“马地沟‘一盏灯’康二旦在!”
“马地沟‘剃头匠’李四海在!”
“马地沟‘叫槽驴’张成大在!”
“马地沟‘窜天猴’孙七两在!”
“马地沟‘巴麻油’黄新夕在!”
“我开原城不死老兵可在?!”又是李文波大喝一声。
“老兵在!”战场上当初开原城的老兵大声回答。
“我四大营勇士可在?!我大同边军可在?!”李文波再一次高声疾呼。
“四大营勇士在此!大同边军在此!”
如狼啸,似鬼嚎。
“前方尽是豺狼虎豹!我心依旧比天高!”李文波手持唐刀振臂一挥道:“鼓声不止,我大同边军杀尽最后一人也要告诉这些鞑子,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犯我强明者不死不休!四大营与我杀!风字营!”喊完便朝蒙古联军大营方向杀去。
“其疾如风”李文波带领的风字营呼啸而上。
“火字营!”李四海挥舞双刀大喊一声后便紧随李文波杀去。
“侵掠如火!”
“林字营!”康二旦也奔杀过去。
“其徐如林!”
“山字营!”接着便是黄夕新。
“不动如山!”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此时此刻的四大营就已经是一群不要命的疯子了,面对敌人没有躲闪,只有杀,不停的杀。当一个老兵或是新兵倒下,就有会有人像是一个失去父亲或是儿子的野兽一般疯狂。
没有人会跟疯子无休止的争斗下去,更何况林丹汗此行的目的不过是要求开边互市,眼前的惨烈战斗已经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了,更超出了他的接受底线,停战谈和是目前的正确选择。林丹汗是这么想的,但他的联军却已经到达崩溃的边缘,可以说林丹汗已经没有谈和的资本了,一切的一切都被那个骑白马,穿唐甲,持唐刀的人给搅和了。
终于,压在蒙古联军这匹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大同城守军杀出城来加入了这场以一万大败十万,比例悬殊的战斗。
林丹汗跟上一次在云川卫城一样,逃的很仓促,很难堪也很被动。
“活抓林丹汗!谁他妈抓住他了,老子就让谁当总兵!”见到大局已定的李文波跳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已经嘶哑的嗓子大喊道:“追!活抓一个鞑子士兵老子赏银五两!活抓一个当官的老子赏银十两?????先说好死的不算????老子他妈不过了???不过了????”追杀过去的都是大同城里的官军,此时的四大营官兵早已经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休息。
直到天黑,战斗才算彻底结束。
“总兵大人,此战共杀敌两万!俘虏三万!此乃大捷!完胜!卑职先恭喜大人了!”说话的是大同城守备严顺。此番以一万对十万的大捷,注定李文波会主政山西,为了将来自己能在李文波手下混好,严顺的马屁也紧跟拍上。
对于严顺的话,仰靠在椅子上的李文波没有一点反应。见此,严顺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要启禀总兵大人。”见李文波依旧没有反应,严顺只好说下去道:“卑职抓到了林丹汗的叔父,雅尔加齐!”
过了许久,就在严顺认为这不大人难道是死了,正要过去确认一下的时候,就见听李文波说道:“把这个人看好,本官有大用。”
“是!卑职这就派人好好看管此人!”严顺大声应诺。
“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你的功劳本官记住心里了。”李文波好像很累的样子,但李文波的话却让严顺十分受用,说了几句保重身体的话后,严顺就离开了。
严顺离开后,李文波让张老七熄灭了屋子里的蜡烛,拔下发髻上的簪子,李文波披头散发的在没有灯亮的屋子里呆着,许久不曾说过一句话。
“老七,你去告诉我的二位老师,就说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张老七应声离去,黑暗中李文波的眼角流着不为人知的泪水。
明月当空的大同城并没有胜利的欢声笑语,反而透出一股哀伤,隐约可以听到哭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