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的印象即是永恒，这是法国印象画派的创作宣言。其实很多的人和事只会以一种印象留在我们的脑海中，一个偶然的触动就会让这些留在脑海中的印象重新浮现在眼前，并且还会不断修补、丰富，然后又归于沉寂。

毕业后还是第一次在ＱＱ上碰到小Ｃ，她给我留下的永恒印象就是当年她问我那几个问题的一瞬间。

那次上课我们都迟到了，只得一起坐在教室的最后排，*主义经济学老师的课上得连他自己都昏昏欲睡，实在是无聊至极。由于走得太匆忙，我忘了带一本小说来消磨时间，看到小Ｃ带了两本就随手拿了本翻了一下，写的是音乐人王洛宾与台湾作家三毛感情纠葛的故事，书不厚，一会儿就翻完了。她张着那双大大的、亮亮的、会说话似的眼睛瞥了我一眼，便连珠炮似的问我：

“为什么王洛宾心目中的好姑娘总在遥远的地方？”她的眼睛扑闪着。

我一时语塞，还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想了想说：“可能是他喜欢的女孩不喜欢他吧！ ”

“他为什么总能写出如此动人的情歌，是不是意味着他在现实中没有找到他理想中的爱情，所以才寄托在歌里？”她压低声音，充满好奇地接着问。

我突然觉得应该重新认识这位女同学了，因为没有想到她的思想还如此有深度，竟然让我有些招架不住了。只好支吾着说：

“可能吧，能写出感天地泣鬼神爱情故事的小说家，大半是因为在现实中没有找到理想中的爱情，所以才会寄托在小说中。”

“那他为什么不敢接受三毛的爱？” 她见我有些搪塞，接着追问着。

“也许他不爱三毛，也许他已经有心爱的人了，所以他没有接受。 ”我已经没有答案，只好胡诌几句，心想这样她也许就不会问下去了，我也好保留一下颜面。

“那你觉得三毛是不是觉得心目中的好男人也在遥远的地方呢？ ”她似乎没有看到我的神情，还是接着发问。

从来没有试着换个角度从女孩的位置来想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挤出一句话：“这应该是双方的吧，男女也许彼此都这样想！”

“如果男女都觉得心目中的好姑娘或好男人都在遥远的地方，那是不是意味着在现实中根本就没有爱情，爱情只不过是男女的幻想而已？ ”她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当时我有点目瞪口呆，暗想她一定是失恋了，不然不会问这样的问题。那时我多少还有点懵懂，没有多考虑那些爱呀情的问题，只是看了一些小说，内心里还是觉得现实中爱情还是存在的，但我也不能肯定，毕竟我没有体验过。不过被一个女孩子问倒毕竟是一件很让男孩子难堪的事。只好硬着头皮来点玩世不恭：

“也许有吧，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爱情传说，要不张国荣怎么会跳楼，要不刘兰芝怎么会自缢，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殉情！”

她显然觉得我有点玩世不恭了，对我哼了一声便把书夺过去不理我了。不过这正合我的心意，如果让她接着这样问下去，我会转换话题、顾左右而言他的。

当时我只是觉得她和别的女孩子好像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来不同在那里，感觉她的问题很深度，似乎思考了很多。那以后就和她没有什么交往了，只是听人说她在恋爱中。再后来毕业了，我们各分东西，渐渐也失去了她的消息。

让我想不到的是，毕业后的第一次相遇竟是在ＱＱ上，还是在多年以后。本来以为她早已相夫教子了，没想到她还是单身，就开玩笑地问她是不是在等待那遥远地方的好男人，她反唇相讥，问我是不是也在等待那遥远地方的好姑娘。我向她诉说了我的感情遭遇，礼尚往来，她也向我倾诉了她的感情经历。

原来她抱着对爱情的绝对信仰，义无反顾地寻觅着她理想中的爱情，可最后还是伤痕累累，在她的言语间我能感觉到她有些心灰意冷，似乎把一切都看透了。

这次轮到我问她了，只不过是改变了方式而已。

落叶苍苔：你还要去寻找那遥远地方的好男人吗？

蓝色卡门：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落叶苍苔：那你觉得现实中还有爱情吗？

蓝色卡门：笑话，爱情是什么，我告诉你，没有金钱，你少跟女孩子谈情说爱。

落叶苍苔：那你是说我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蓝色卡门：你活该！

落叶苍苔：你不是对爱情的信仰很坚定吗？

蓝色卡门：曾经很坚定，但早已被你们这些臭男人击得粉碎。

落叶苍苔：我也是臭男人吗，我是你同学呀，我是好男人呀？

蓝色卡门：少来，反正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落叶苍苔：那我还说没有一个好女人，是先有坏女人后有坏男人的！

蓝色卡门：是先有坏男人才有坏女人的！

落叶苍苔：看来你伤得很深呀，这么激动，是不是又失恋了！

我想接着跟她来点玩世不恭。

蓝色卡门：没什么伤得深不深的，我再也不会被臭男人伤害了！ 只会去伤害那些臭男人。

落叶苍苔：这么厉害，据我所知，不管怎样，最终受伤的还是女人！

蓝色卡门：我已经百炼成钢了，不会再被伤害了。

落叶苍苔：男人中也有好人呀，比喻说我，只不过你没有遇到好男人而已，不要以偏概全，实在不行也可以考虑考虑我一下呀！

蓝色卡门：坏男人才总说自己是好男人，难怪你找不到女朋友，怎么还傻乎乎的。

落叶苍苔：既然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你是不是准备不嫁人了？

蓝色卡门：嫁呀，为什么不嫁？

落叶苍苔：那你为什么说男人都是环男人？

蓝色卡门：反正都是坏男人，不如嫁一个有钱的坏男人，所以我还是要嫁的。

落叶苍苔：有钱的男人不是想嫁就能嫁的！

蓝色卡门：反正打死我也不嫁给一个穷光蛋，反正男人都不是好人，为什么不嫁一个有钱的呢！

落叶苍苔：你是开玩笑的吧！

蓝色卡门：我跟你开什么玩笑，既然没有爱情了，还管它嫁给谁，只要他有钱就行。

落叶苍苔：包括做小三、二奶吗?

因为是同学，聊天没什么顾忌，不过把信息发过去，我的心里还是在些忐忑，担心惹恼她。

蓝色卡门：只要可能的话，你别以为现在做小三、二奶很丢人，很多人想做都做不成呢？能做小三和二奶的女人其实都是一些很有能力的人！

我轻轻的舒了口气，看来我是严重低估她的胸襟了，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一点顾忌没有。

落叶苍苔：何以见得？难道做小三和二奶还是一种能力吗？

蓝色卡门：那当然，做小三和二奶的人长得漂亮，懂得诱惑男人，还可以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至少不是一般的傻女人能够做到的。难道不是吗？

我本来想揶揄一下她的，没想到这一次又被反讽了。

落叶苍苔：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做过一样呀，听上去你的经验很丰富呀！

蓝色卡门：有这个想法，可惜没这个机会，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抓住的。

落叶苍苔：你也太有才了！

蓝色卡门：你也很有才呀

落叶苍苔：到底是男人的错还是女人的错。

蓝色卡门：没有谁对谁错，现实是残酷的，容不得人有半点幻想。

落叶苍苔：还记得你以前问我有关王洛宾的问题吗？

蓝色卡门：记得，你是不是有答案了，我记得当时你被我问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我很欣喜她也没有忘记那些陈年往事。

落叶苍苔：你给了我答案！王洛宾心目中的好姑娘在遥远的地方，三毛心目中的好男人同样也在遥远的地方，现实根本找不到！

蓝色卡门：你还是那么白痴，一点都没变！

落叶苍苔：什么意思？

蓝色卡门：难道你到现在还不觉得你很白痴吗？我为什么会问你这些呢？

其实后来我不是没有想过，一个女孩子主动问一个男孩子这些问题意味着什么，但我当时的确太懵懂了，根本没想到那一头上去。这也让我突然想起了李商隐的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落叶苍苔：也许我们现在可以……

蓝色卡门：可以什么？都已经过了好几秋了！一切都在遥远的地方，不要再提这些陈年往事了，那些已经是过去了。我困了，休息先，８８！

落叶苍苔：再聊一会呀，老同学好几年没见了。

蓝色卡门：就是看你是同学才和你聊这么久的，换了别人我理都不理。

我沉默着，眼睁睁着看着她闪烁的头像暗淡下去。

还是一瞬间的印象，却突然面目全非了，面目全非的不仅有她，还有我！谁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谈不上对或错。也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毕竟她曾经和我一样也对爱情有过幻想，也曾经纯真过。只不过她最后的话让我觉得有些遗憾，可生活就是这样，一个瞬间，一念之差就会让很多的事发生完全不同的变化，一旦发生，就永远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样子了！在一个感情缺失的社会，到底谁该受到谴责呢？

还是那遥远的地方，还是那不变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