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日斜有两个习惯性的小动作,一是皱眉,每当有问题思索的时候,眉头总会不由自主的皱起来。蒋爽多次告诉过他,说这个动作看起来像个老头子。只是积习难改。在一个就是用右手五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快而不乱,杂而有序。蒋爽学了好几天还是学不会。祝钢为此还取笑过蒋爽:“就你那肥贼傻胖的手指头,能干出这么精细的活来?”其实祝钢也背地儿里练过几天,却也无法做到王日斜那种“叮叮咚咚”节奏感很强的状态。
王日斜返回天津郊区住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来钟的光景。夕阳的余晖斜斜的映照,“细雨山偎翠,落日天流霞”是王日斜最喜欢的两大景色,这两句诗,也是王日斜比较喜欢的,因为他觉得诗中“偎”和“流”两个字简直是神来之笔。
思索着一些问题,王日斜推开大门,因为有些走神,不小心和对面走来的一个人撞到了一起。“啊,抱歉抱歉,都怪我,有些走神。”王日斜急忙表示歉意。抬头看时,发现对方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戴着一副圆形的眼镜。如果再加一袭长衫,活脱一个老夫子,那名老者蹬蹬倒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形。王日斜被撞得身形一晃,心中却道:这老者难道练过武术?这一下的力道可是不轻。莫不是师傅的朋友?似乎也不对,师傅的朋友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院子才是。当下稳了稳心神,道:“请问您老是?”
那老者用手捋了捋所剩不多却锃光瓦亮的头发,才到:“我?我是这家主人请来的教书先生。你又是何人?”
王日斜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您老,在下不才,就是您口中的‘这家主人’,姓王,王日斜。您老叫我阿斜就成,您老怎么称呼?三个孩子没给您添乱吧?”
“阿……阿斜是吧?哎呀,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姓郭,郭文豹。其实名字就只是个称谓,怎么称呼我随便,老师也成,先生也成,老郭也成,甚至叫我文豹也无所谓。三个孩子接受新东西的能力很强,添乱什么的更谈不上。”郭文豹随口应道。
这老先生还真是风趣。不过王日斜还是一本正经的道:“既然是老师,还是叫郭老师比较好,直呼您的名字,总归是不大礼貌。来来来,屋里坐,郭老师先休息一下,一会儿我送您回去。”郭文豹见盛情难却,勉强算是答应了。两个人走到里屋,各自坐下。王日斜四下张望,没有见到王月盈姐弟三人。郭文豹看出了他的心事,首先拉开话匣子:“三个孩子在做我布置下的家庭作业。我曾经在京都大学任过两年教,这三个是我接触的最聪明的孩子。我有一个小问题要请教你,你看?”
王日斜赶紧点头,道:“郭老师请讲,我洗耳恭听。”
郭文豹点点头,道:“近二年我赋闲在家,闲来无事也受邀教过几个孩子。我只是想问,你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现在外边的现实情况想必也多少有些了解。为什么还选择让他们继续学习?”
“太多的道理我也不懂,我只知道知识到了什么时候都有用。”王日斜一字一顿的道:“我最尊敬的人就是老师了,我小时候失去了接受教育的机会,现在有这个能力,只是希望妹妹、弟弟不要走我的老路,将来一事无成。
“母亲曾经告诉我,人生在世,只有知识是自己的,谁也偷不去,抢不了,现在学了不用,总比用时在学要好。”想起母亲杜江云在世时的谆谆教导,王日斜的神色有些黯然。
“说得好!”郭文豹击掌赞叹:“小兄弟这番话,颇有些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不错不错。我老郭一定尽展所学,不让小兄弟失望。不是老郭自夸,我对各个学科都有所涉猎,不知道小兄弟对三个妹妹弟弟有什么期望,说出来也好让我的教学有个目标。”
王日斜皱了皱眉头,眉间皱出了一个深深地“1”字:“这……说句实话,我已经深受‘期望\'所害,此生怕只是活在别人的‘期望’里了。但对弟弟妹妹们,我不会把我的期望强加到他们身上。看他们各自的喜好吧!”
郭文豹疑问的道:“你真的不加干涉?”
王日斜点点头,眉头也舒展开来:“当然。”
郭文豹使劲的注视着这个只有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好像要从他的言行举止之中看出一点什么端倪:“难得你有这份魄力,我实在佩服得紧。虽说小兄弟自称没读过什么书,可这深远的见识远远胜过某些读书人百倍。既如此,再说句不怕小兄弟笑话的话,我此次到天津来,实在是避难而来。恰巧贵府延请教习,便来一试。实际上也是看中了天津郊区安逸僻静,乡间景色实在令人流连。”
王日斜讶然道:“避难?老先生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郭文豹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道:“明人不做暗事。这次祸事可是不小,老郭这次得罪的可不是一般人物,乃是当今朝廷!小兄弟是否还要请我来教习三位小朋友?三思之。”
哪知王日斜听了郭文豹的话,却道:“既然是这样,那不如请郭老师搬过来住?总比住在外面要强些。好让三个孩子有问题随时请教,彼此方便,您看如何?”
郭文豹没有想到王日斜想的不是如何惧怕当今朝廷,而是让自己搬过来住,为的却是自己的安危着想,当下甚是激动,感慨的道:“那自然是最好。你难道就不担心会惹祸上身么?”
王日斜叹了一口气,道:“人无完人,当今陛下难免一时失察,被小人钻了空子。不过想那当今朝廷也不会全是碌碌无为,昏庸无能之辈。老先生一身文人气息,所谓的得罪,想必也是文字游戏罢了。不知道我说的对是不对?”
郭文豹更是惊叹,眼前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不简单,不能只看他的年纪啊。这一次虽说是避难天津,能见到这么一位“奇人”倒也是不虚此行。王日斜在郭文豹的心目中,俨然已经上升了几个档次,“忘年之交”几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定了定心神,郭文豹道:“不知小兄弟从何而知?”
王日斜笑了笑,道:“也没有什么,只是跟在恩师身边,学过一些相术的皮毛而已。老先生脸型瘦削,双目偏狭。这副正圆型的眼镜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刻意为之(郭文豹点头:却是如此。)前额广阔,应该是饱学之士。只可惜耳垂太薄,还有偏偏这里有颗小痣,综合来说,说句不中听的话,怕是……有些墙头草的味道。我只是据实而说,冒犯之处还请老先生不要太过在意。”
郭文豹的脸色一时间瞬息万变。突然站起身来,“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毕竟“墙头草”这三个字不是什么好话。
PS:“细雨山偎翠,落日天流霞”是谁的诗?答对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