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昆仑众人早早已整装完毕,只待出发。赵风何便领了严落尘,木忘昔与骆晨风去与清城辞行,清城只嘱咐了他几句,众人便又急急离开了。
刚行至院落门口,却正遇到了白慎秋在那里徘徊,似乎正犹豫着是否要进来。
这两日严落尘虽与她基本没什么交集,却因有了时飞如的左叮咛右嘱咐而对她印象并不好,因此一见了她,严落尘马上把木忘昔等三人挡在身后,警惕道:“公主殿下是来找我师父吗?可否先告知在下也好让在下通禀一声。”
白慎秋诸事缠身,心情正差,见严落尘嘴上虽然说的客气,举止间却对她很是防备,便也不善道:“本宫要找你师父有什么事,似乎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严落尘也不生气,只笑道:“来青丘之前便听闻这里的红辣椒是出了名的又辛又辣,世间少有。然而这几日却只见红而不见辣,我道是传言不可尽信,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竟是这里的红辣椒也通了人性,辣则辣已,却也是看人的。”
木忘昔从严落尘身后探出头来,道:“师兄,你无端端去关心红辣椒干什么?明明你自己说了不喜欢吃陈年辣椒了。如若是为了师父则更没必要了,清城他不管辣不辣,只要是辣椒便不碰的。”
“你们!”白慎秋怒火攻心,竟又抽出了她那把随身佩剑,胡乱地挥向了严落尘。
然而严落尘又岂是好相与的,他见白慎秋的剑直冲他而来却不退反进,只用两个手指便已稳稳地夹住了已经刺到眼前的剑。
白慎秋恼怒不已,将所有的力气都集中到了握着剑的手里狠命往前一刺,却未料到严落尘那两个看似白白嫩嫩的细长手指竟宛如千斤重,牢牢地钳制住了她的剑,任凭她怎么使力也没有半分作用。
白慎秋又羞又怒,不欲再与他多做纠缠,心里只想了要把自己的剑抽回来,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然而严落尘难能如此轻易就如了她的意,虽然他一张桃花脸笑得灿烂,指上却未并放松任何力道。
白慎秋见自己进退不得,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瞪大了一双漂亮的眼对着严落尘怒目而视。
严落尘还想再玩,只见木忘昔悄悄附到他耳边道:“二师兄,放了她。”严落尘虽不明就里,但木忘昔鬼主意一向最多,想必又想出了什么损人的法子,便也笑嘻嘻地仍依言而行。
白慎秋手上正使着力,严落尘冷不防这一松手,她来不及收回力道,直被逼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她心里的愤怒更甚。若在平时,以她对外人锱铢必较的性格必定会咬牙切齿地将她受到的屈辱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然而此时的她怀着心事,并不想再生那许多事端,便直接将剑插回了剑鞘,狠狠地瞪了严落尘一眼,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待她走远了,骆晨风才疑惑地问严落尘:“三师兄你最近又练新的法术了吗?为什么你一拿住那个公主的剑她就跑了?”
木忘昔道:“这招就叫做以毒攻毒。”
骆晨风:“何为以毒攻毒?”
木忘昔噎住。
她拍了拍骆晨风的肩膀,装成清城的语气对他说:“晨风你尚年幼,日后等你再长些年纪便会明白的。”
骆晨风不甘地嚷嚷道:“我哪里小了?我就比你小了十年,十年啊!眼睛眨一眨就过去了啊!我凭什么要被你说教啊!”
白慎秋进得院内,却见清城正从房里出来。
见了她的到来,清城停下了脚步,平静道:“四公主。”
白慎秋抬头凝视着他,
青丝如瀑,白衣胜雪。
她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岁月真是弄人。如此的光阴流转之下,白慎秋依然是那个眼里心里只有清城的白慎秋,而清城,却早已不再是那个虽然冷淡却仍会柔声唤她“慎秋”的清城了。
时光,终究还是一去不可返了。
“清城,我欠你一个道歉。”白慎秋努力地压制住心头的千思万绪,深深吸了口气,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做的那些事。这么多年来,对不起。”
清城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白慎秋这几句话的含义,便微微一笑,道:“若是当年的事,清城早已忘了,请四公主不必再介怀。至于现今,四公主并未做过对不住清城之事,也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
白慎秋盯着清城这几日来第一次在她面前绽放的笑容,如此的温柔,如此的迷人,仿佛只要看一眼他的笑容,便能忘却这世间所有的悲离。然而这样的笑,这样的人,却并不是属于自己。
清城轻咳一声:“不知公主是否还有其他事情要与说?清城正有急事要找狐王殿下与王爷商量。”
白慎秋留恋地看着他的面容,不愿移开目光:“清城,只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
“公主请讲。”
白慎秋咬了咬嘴唇,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道:“清城心里,可曾有过我?”
清城不语。
白慎秋心下了然,凄凉地笑笑,但仍是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连一句实话都不肯给我么?”
清城轻轻叹了口气,温和道:“慎秋之于清城,便如幼妹之于兄长。”
白慎秋低下头沉默:你终于肯叫我一声“慎秋”了么?只是此情此景,叫人情何以堪?
然而她再抬头时,却已是笑容明媚:“如此,便真是太可惜了。”
清城疑惑:“公主何出此言?”
“我却并不愿意当清城的妹妹。”
此时的白慎秋笑语妍妍,一扫连日来悲伤落寞的神情,那美丽的面容在阳光下闪着灼灼的光芒,仿佛重新又变回了那个心高气傲,倔强霸道的青丘第一美人。
白慎秋如愿在清城的脸上看到了微愕的神情。
她满足地笑了笑,道:“既然清城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公主且慢。”清城的手里又变出了那幅生出了这许多变故的罪魁祸首的白梅图,递给白慎秋:“清城说过送出的东西便是公主的了,您就算是想扔掉,也不必特地扔到缅芳殿的院子里来,除非公主是在责怪清城画工太差。”言语之间不知不觉竟也带上了与木忘昔说话时才会有的无奈之情。
“我保证一定不会有第三次了。”白慎秋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道:“我走了。”
“公主慢走。”
转身的那一刹那,白慎秋明媚的笑颜上两行清泪终于还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