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借力

正月初六、初七两天，无忌矿召开职代会，重点部署全年工作。鲁中昌讲话中一段现状分析使代表的惋惜不已，又一段重振雄风誓言让代表的精神振奋。众目睽睽下，鲁中昌与各系统矿长签定包保合同，让代表们认识到矿领导是下决心、动真格了，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目标明确了，劲头鼓起来了。要避免热乎一阵子，水过地皮干，还必须让各系统、各单位双拳出击：一手挖内潜，一手借外力。这样见成效会更快，更让人信服。毕竟，单凭扣点材料费让全矿振雄风、出政绩太慢了。为此，职代会结束第二天，鲁中昌就分系统召开座谈会，逐个加压鼓劲。

在采煤系统座谈会上，鲁中昌说：“重振雄风起最关键作用的是采煤。可想而知：一年多出10万吨煤价值500万，煤质提高了，一吨煤多买1块钱，一年就是近200万。所以采煤就象咱们矿总源头一样，不能开源，岂可节流？现在，唯一制约我矿生产的、也让我最头疼的是综采二分队过报废期的综采支架了。它就象老透又患病的牛一样，一月不花几十万添配件维修就动不了，有时竟超出自身产煤的价值，这还了得吗？从今天起，你朱学清就天天到局里跑这事，生产先委托采煤副总工程师朱占平代管。要拉下来脸皮，让主管生产的田副局长意识到，无忌矿不换这套综采设备就会危机安全生产，就会出大事故。你综采办主任秦方标要专跑综机租赁处，把你的好口才使出来！好关系用起来！不管怎么磨，怎么跑，目的就一个，不换综机就给高普。这里我要提醒各位，该花的钱一定要花，不该花的一分也不能乱用。公关费本系统能解决的尽可能立足你们系统，实在解决不了，给我汇报，特殊情况特殊处理。”他眼盯朱学清：“有决心吧？”朱学清点头。鲁中昌提高嗓音，“但有一条，完不成目标不行，不见成效更不行！”

在鲁中昌看来，无忌矿基础好，底子厚，干部职工素质相对高，也比较老实听语。一年压1000万赤字只是替周信和还欠帐，况且自己也有责任，算不上什么政绩。要让自己亮眼，还得上形象工程。比如矿调度楼是60年代初的建筑，破旧不堪，早该建安全生产指挥中心了；矿后铁路天桥又窄又徒，冬季下雪结冰，不各滑倒摔伤了多少人；煤场到电厂的道路坑坑洼洼，早该修了。若把这些工程干了，无忌矿外部形象改善了，不仅职工满意，连局里也得刮目相看。再加上主要指标完成得好，一年大变样，岂不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要做到这些，必须超常规，高速度，大跨度地向前迈进。

为此，鲁中昌给开掘、机电、经营、后勤系统开完座谈会后，专门找到总工程师马四虎，召集工程、计划部门开会，开门见山讲道：“这几年井下工程布局基本理顺，采掘衔接正常，你们功不可没。现在你们应腾出精力搞点井上工程。”马四虎心里一惊，“啊！”鲁中昌扫他一眼，“马总，你得转变观念呀！你看咱们调度楼，老砖灰瓦，小木窗户，内墙掉块脱皮，潮湿破旧，有损现代化矿井形象，早该建一座象样的安全生产调度指挥中心了。这个月你带计划科长胡宝林集中精力到局计划处跑跑，争取些地面工程维简资金，矿上再添点，象东临矿那样，专门建一个现代化指挥中心。干部职工听说是你马总争取来资金建成的，对你会不伸大拇指？”看着马四虎大背头下的长方脸，外翻的嘴唇张了张没说出什么，鼓励他：“拉下脸皮闯一闯，需要攻关费我给你批。”马四虎慢吞吞地说：“我试一试，尽力而为。”

鲁中昌又找到无忌矿矸石电厂筹建处负责人梁羽，恳切地说：“老梁，你是无忌矿成长起来的副处级干部，在尽力筹建电厂的同时，支特矿上一下。现在国家投入筹建资金几千万元，可通往电厂的路坑洼不平，将来电厂运煤出渣也不方便，我想趁些机会，把修这段路和翻修天桥纳入筹建配套项目，一并施工干了，这样既方便了矿上也方便了电厂。本来咱们就是一家人吗。”

梁羽想，电厂筹建反正已超了预算，再多超点也不算啥，况且也是为电厂建成后运输行人方便。便答应到局里找有关领导，想法列入计划。

最后一家座谈的是多种经营系统，鲁中昌知道多数单位是老大难，依靠大矿而生存。故意说：“这几年多种经营单位成绩不小，完成了产值计划，安置了部分待业青年，对稳定无忌矿大局做出了贡献。现在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产品单一，科技念量低，产品销路不畅，致使效益不高，一些单位举步维难，难以为继。此时此刻，你们该是转变观念的时候了！不能眼睛总盯着矿内加工修配，小打小闹，应面向社会大市场，挣外边的钱，创出一条新路来，你们效益好了，有积累了，可以扩大再生产，实现滚动发展。矿上再穷也不会要你们一分钱，因为你们大多是独立法人单位，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吗。比如，咱们矿水泥厂，现在的产品是低标号水泥，只能供农村修个小路，盖个平房，修高速路，盖高楼大厦人家就不用，产品质量不行嘛。你们能不能聘请专家进行科技攻关，把标号提上去？咱矿有原料优势，煤矸石是本矿的废弃物，不掏钱，即使到外边买点生料，也省得多。还有现在煤矿都提倡锚喷支护，省工省钱，锚喷水泥现在很畅销。如果能生产出锚喷水泥，别说在外边，单咱们局各矿就供不应求。到那时还发愁没效益，职工开工资少吗？”

鲁中昌喝口茶，问水泥厂30多岁的女厂长高天枝：“现在产值是多少？”“去年500万。”鲁中昌继续说：“如果能达到1000万以上，你这个正科级就该升格副处级了。”高天仰脸解释：“咱们现在的设备生产能力已达极限，要提高产量、质量，得上新设备，可就是缺资金。鲁中昌扫视她黄白方脸上一双精明的大眼睛说：“现在局里有三产开发启动资金，是低息贷款，到三产开发处申请活动一下，争取贷款上马。社会上有多少这样的例子，贷款建厂，见效益逐年还贷。胆子大点吗！”高天枝脸色微红，有些激动，“这还得鲁矿长支持，给三产开发处长打个招呼，具体事情我去跑。”鲁中昌答应：“没问题，最近我见他。”

各系统会议陆续开完，已过正月十五。一天上午，朱学清带着综机办主任秦方标到鲁中昌办公室进言：“这些天活动见了成效，我把田庆文副局长找烦了，也找动心了。只是秦主任在综机租赁处了解到今年他们只进一套新综采支架，东临矿也多次申请想要。现在需要你出马找租赁处长张德臣，让他在田局长面前给咱矿添好言，证实咱们的老综机确实不能再用了，应先给咱矿换新的，基本就成事了。”鲁中昌赞扬：“不错，干得好！”秦方标掏出几张餐饮和礼品发票，“这几年套近乎离不开这个了，否则他们光耍官腔。”鲁中昌爽快地分签上同意报销四字说：“花个万儿八千，只要尽心了，办成事，就给矿上立了功！”说罢抓起电话联系张德臣，晚上见面。

过了几天，电厂梁羽兴冲冲地找到鲁中昌，说已征得局基建副局长林强同意，将更换天桥、整修道路纳入矸石电厂基建规划。鲁中昌自是高兴，梁羽借机把筹建处要提拔的几位科级干部汇报了，鲁中昌应道：“你认为合适就行，写个报告，到时与矿上科级干部一并研究。”梁羽开颜而去。

翌日上午，马四虎向鲁中昌汇报：“这些天找了局计划处长范宾好几次，他硬说今年没有无忌矿地面维简项目，所有的维简资金已分完。请他吃饭，好歹不去，真是个不近人情的家伙！”鲁中昌冷冷地问：“就没有想想别的办法？跑关系象搞工程一样，要事先设计好哇！”马四虎摇头，“这几天弄得我坐卧不安，苦没招。”鲁中昌瞪他一眼，“你去吧！”

中午到客人食堂吃饭，鲁中昌与董安对面坐下，董安汇报已与局开掘处谈妥，今年给无忌矿更换两台扒斗机，添置一台装岩机。鲁中昌叹道：“都象你事情就好办了，我也省心了。”遂把马四虎无功而返的事告诉他，董安试着说：“这事不是我分管，否则，我去给他们搅泥一下。”鲁中昌惊喜：“哦！你是无忌矿的副矿长，只是暂时分工不同，怎能分份内份外？这事你能办，赶快想招，出钱出物我支持！这是咱矿的大事，如能办成，你立头功！”董安假装若无其事，“过几天我去试试。”“下午就行动，你找刘总，就说我同意，先预支你2万。”

董安和范宾有一面之交，不宜直接相约，下午即联系计划处一同乡科长，托请范宾到酒店坐坐，被范借故推辞。董安探听其住处，晚上提着礼品登门，说明来意，敬上一万元红包，范宾向他透露：今年局地面维简资金前些天局领导到基层现场办公已分完，建议无忌矿建指挥中心应先动工，前期掂付点资金，造成既定事实后，我想法给局领导建议从其它渠道挤点资金，弥补不足。董安得此机宜，回去告诉鲁中昌，鲁中昌大喜，连夸董安有能耐，为矿分了忧。董安既得一万元，又落个好。

董安拿走2万元后，刘玉新感到不安。他觉察到鲁中昌一肩挑一个多月来的变化。如果再不把青年矿的问题给他说清，类似董安的白条支出越积越多，窟窿越开越大，一旦出了大问题，鲁中昌会不会推托责任，卸磨杀驴，责我把关不严？想到此，他拿着笔记本，找到鲁中昌把青年矿的问题全盘托出。鲁中昌大惊，问他怎么办？刘玉新建议：“从现在起，各类杂帐、空帐不要再往青年矿入了，赶快换掉会计忽延东，派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会计整理帐目，弥补漏洞。”鲁中昌担心，“忽延东了解内情，把他换掉，如破罐破摔，胡啃乱咬，牵出一串，那问题可大了？”“刘玉新思忖着：“这种人安排哪合适呢？谁愿意接受他？”“他是你财务口的人，还回你那里当会计吧？”鲁中昌试探。刘玉新连连摇头：“他是胡球弄的人，宁缺勿滥，再戳个窟窿咋办？”鲁中昌思索一会儿：“有了，让他当青年矿副矿长，平时弄点闲差让他干，提个空职堵上他的嘴。”刘玉新伸出大拇指，“高，真高！”鲁中昌提醒：“要找个老实可靠，口风紧的接任。”“让刘梦石干怎样？”“那秃顶老头总是怪怪的，见面不说话。”“他精通帐目，经验丰富，只是性格内向，有些倔。让他平好帐还回财务科，他是副科级呢。”鲁中昌点头，“不出事就好。”

刘玉新走后，鲁中昌感到忙碌数日，收获不小。叹思路即出路，功夫不负有心人。兴致所至，忙中抒怀：

借力

低谷凝真气，困境聚人心。

内练节俭功，外弹生财琴。

政绩众人仰，面貌换然新。

好风凭借力，送我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