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我多么记忆深刻的日子,曾经,我还有她和柔娜都会笑语盈盈的围坐在一起庆祝的日子,我却遥远而陌生甚至终于淡忘了!
原来,柔雪之所以点这么多菜,要这么多酒,还想喝醉,只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
原来,柔雪之所以带我来,只是想我陪她过生日!
只是,她并没认出我的,她却没叫别人,甚至没叫她老公,是真因为我是她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个真正关心相框中的男子是谁的人,还是她和她老公真如传言中那样貌合神离,她也如昨晚那个粉红女郎一样,是盛开在深深庭院中的寂寞红杏?
漂亮女服务员姗姗推着生日蛋糕越来越近。
烛影摇红。柔雪脸上却没有幸福的笑,她脸上只有冷冷的表情。
她对漂亮女服务生道:“谁让你送来的?”
声音比她的表情还要冷。
女服务生没有如我一般诧异,只是笑脸相迎,好像早已在她预料中一样,小心翼翼的道:“一位先生。”
“他人在哪?”
柔雪的声音更冷,甚至已有了几分压抑的怒气。
“走了,他只定好蛋糕,让我们准时送来,就走了。看他的神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不像是要给你惊喜,只是怕被你发现了惹你生气,所以我们也没敢过问他的姓名。”
漂亮女服务生依然笑靥如花,小心翼翼。
“给我退回去。”
柔雪一字一句,冷冷的道,依然带着压抑的怒气。
“可,那位先生……”漂亮女服务生有些为难,看了看柔雪的表情,犹豫着还是小心翼翼的笑道:“已付了钱,而且叮嘱过我们一定要送到你手里。”
“别给我讲理由,我只要你这蛋糕在我眼前马上消失,听到没有?!”
柔雪终于压抑不住,怒吼起来。
别给我讲理由,多么强悍霸道的说词!
我心里闪过几许不悦和疼痛,曾经,我也听过这样强悍霸道的说词,每一次我都会在这强悍霸道的说词面前愤然转身拂袖而去,身后留下一张气急败坏却惊诧得傻傻的面孔,我抛在空中的文件在他眼前纷纷扬扬旋转而下。当然,说这些强悍霸道的说词的不是柔雪,只是一个又一个公司的管理或老板。
漂亮女服务生吓了一跳,微微有点花容失色,身子也跟着微微打了个颤。但她依然没有推着生日蛋糕而去,她把一双左右为难的眼睛看向我,但却不是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她只是向我求助。
我感觉到了她的无辜,又起了怜花惜玉的柔情。
尽管,柔雪的强悍霸道让我心里不悦和疼痛,让我想起了曾经受过的羞辱和面对羞辱时的反抗给自己带来的尊严和快意恩仇感,但我还是忍了忍,没有立即起身,站在女服务员一边。
毕竟,柔雪,已微醉,毕竟,柔雪是因一个男人,一个她不悦的男人,那个男人却为了取悦她给她定了生日蛋糕。
我从不献媚,所以我反感那样的男人,不论是他是为了色,还是为了名和利。
“就别为难人家小女孩了吧,人家在这里做服务也不容易,不知每天要遇上多少刁难的顾客。”
我别过脸去对着柔雪,声音很轻,如曾经年少时,吹过她耳畔,扬起她秀发的故乡的风。
可是,我话里,却明明暗含指责的。
她对着我,道:“你是说我刁难?”
声音很冷,却没有发怒。
我轻笑,拿起酒瓶为自己斟酒。
她果然没有继续,只是别过脸,对漂亮女服务生道:“好吧,看在他的份上,我就留下。只是,我要提醒你,你也随便转告你们店长,以后,我来你们店,凡是我没亲自点过的东西,都不要再给我送来。”
漂亮女服务生一阵惊喜,一个劲的点头,道:“是的,我记住了,也一定转告店长,下次不会了。”
“不是下次不会了,是没有下次。”
柔雪,总是冷艳孤傲,忘不了自己高高在上的身份,不给别人留任何余地。
“是,是,没有下次。”
漂亮女服务生又一个劲的点头,一边向我们而来。
她把蛋糕放上桌的时候,悄悄的拿眼睛看了看我,竟除了有几许感激之外,还暗含别的东西,可以让人很欢欣很美妙却只可意会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东西,我曾经在无数个花痴面对我时的眼神中都能看到的东西。
然而,她不明白我和柔雪的关系,她只那么匆匆的惊鸿一瞥,便别过脸,又转身推着车而去。
她来得姗姗,去得匆匆。
也许,她是怕柔雪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很快,她就已在门外。
她却又回过头来,笑靥如花的道:“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
她的脸对着柔雪,可她别过脸去那匆匆一瞬,一双流动的明眸却又打我脸上扫过。
她真只是要回过脸来对柔雪说句作为她的职业应该说的话,还是为了再次看上我一眼?
我想,我是有些醉了,不然,我不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而且还是个女孩,我差不多可以做她叔叔的女孩,想这么多。
这么多年的单身生活,漂泊的灵魂和感情,总是如风中的飞絮雨中的浮萍时时渴望寄托却永远找不到依靠。
其实,更确切点,我应该是只飘摇的风筝,线的那头,在柔娜手里,中间却在十四年前的某个烟雨如丝的日子,断了。
漂亮女服务生已轻轻掩门而去,我再次别过脸来时,柔雪已对着生日蛋糕双手合十,默默许愿。
烛影摇红,她的脸是那么美,又是那么伤,无限虔诚,带着几许别人看不见的孤独。
我有些恍惚,就要走回从前,她却已睁开眼来,道:“咱们一起吹蜡烛。”
声音是那么轻柔,竟真如曾经一样。
我已微醉的心灵一阵轻轻的激荡。
和她一起将蜡烛一根根吹灭,然后,坐下。
火星明灭,烟雾缭绕,带着蜡香。
我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按亮室内的灯。
我们只在从玻璃墙外映照进来的微光中相对无言,我不知道,她默然想起了什么。
我却在这一瞬间,无限感慨。
十四年了,整整十四年了,花开花谢,燕去燕来,青春早已被雨打风吹去。没想到,在异乡,我竟又机遇巧合的和她,相对坐在了烛光摇曳的生日蛋糕旁,陪她许愿,陪她吹蜡烛,只是少了一个人。
柔娜,此时此刻,你在哪里?
再过不久就是你二十九岁的生日了,到时,又将是谁陪你对坐在生日蛋糕旁,相看两不厌?
“你知道今天是我多少岁的生日吗?”
柔雪的话忽然打断了我的感慨。
她没有如小说中那样问我她许了什么愿,我也没有如小说中那样回答,别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她竟然问我她今天几岁,一个女人,三十岁的女人却敢于正视自己的年龄,在这个女人最避讳谈起年龄的时代,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纵使她事业有成,冷艳孤傲,无限风光。
我是那么不喜欢她,却小小的佩服她了下,我道:“三十。”
也许正因为我小小的佩服她,所以才不假思索。
事实上,我也真的不需要思索,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芳邻,十四年前她的点点滴滴,我又有哪一点不清醒,更何况,她问起的只是今天是她几岁的生日。
可是她却诧异了,她道:“你怎么知道?”
一双美眉极狐疑的对着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一时的失言,心里有些慌乱,我实在不想暴露我自己,但好在她有些微醉,看我看得并不真切,我又是天生的变脸家,我很快就一脸平静,道:“看蛋糕上的生日蜡烛便知道呗。”
她道:“你撒谎,是不是我看上去已经老了?”
幽暗中,她的语气忽然有些忧伤。
室内依然没有开灯,从玻璃墙外映照进来的微光无声的落在她的的脸上。
我却看不太清她的脸。
实际上,不用看清,白天我已见识过她那张冷艳孤傲的脸,那是和她年纪完全不相符合的脸,那张脸依然青春,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二十六岁。
现在,雾里看花,更有一种朦胧的美。
我在她的忧伤中略有感染,我轻轻道:“不,你看上去很年青,顶多二十六七岁,我只是从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看出了你的年纪。”
她笑:“别再撒谎了。”
我道:“我没有撒谎。”
她道:“那你说说你怎么从蛋糕上的蜡烛看出我的年纪的?”
我道:“很多人喜欢用蜡烛的支数代表年纪,一支蜡烛代表一岁,而你的生日蛋糕上恰恰有三十支蜡烛,所以,我想,今晚应该是你三十岁生日。”
她道:“是吗,那你倒仔细数数看。”
我看向蛋糕上的蜡烛,我比她刚才听我准确的回答出她的年纪还惊诧。
我以为我的眼睛出了问题,我眨巴了下眼睛。
烛头上的最后一点火星早已熄灭,缭绕的带着蜡香的烟雾也早已消失,从玻璃墙外映照进来的光线微暗,白色的蜡烛却依然可见。
的的确确,出乎我的意料,真的,竟然只有二十六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