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闯荡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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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又到了快放暑假的时候，假期是吉开必须捞钱的黄金时期。在这样的岁月里，发财梦是吉开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大事，但这个假期又该如何才能发财呢？

所谓狼有狼道，蛇有蛇踪，吉开是读书人，一向非常关注报刊杂志上的各类信息，毕竟自己还担任过多谋信息公司的经理呢，自然对各种信息就习惯性地敏感。这次，他看到了好几种报纸上都有这样一条广告，说福建省泉州市安泰商贸实业公司正在全国各地招聘驻地商务代理、商务经理、业务员。该公司宣称将利用福建与台湾隔海相望的沿海经济优势，向内地扩展业务，推销福建商品，推荐内地产品，从而内引外联，资源共补，并向每位业务员保证利润分成，待遇丰厚。吉开立即去信申请，办好了手续，成了第一批业务员。公司分派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在当地招工赴福建进厂，进行劳务输出，收取劳务中介费。吉开大喜过望，认为我梅山人口众多，劳力资源丰富，就是因为人们找不到工作，才造成了当地经济的滞后，现在我岂不是要为家乡人们做一件巨大的好事么？

刚一放假，吉开就跑了回来，在自己家乡采薇坪村贴出了去福建务工的招工广告。但吉开老父一千个不放心，一万个不同意，生怕引火焚身，问道：

“你去过那家公司吗？那些工厂实在吗？”

“我没去过，但单位的钢印、公章鲜鲜明明，电话、地址详详细细，还把招聘广告打到《中国青年报》《法制日报》等绝对权威的报纸上，应该没问题吧。”

“这种事还是小心为好。去年对面李家村的刘大河替县劳动服务公司的一位熟人在当地招工，也以为县劳动服务公司是国家的正式单位，应该没问题的。他前后招了四五十人，租了一辆大班车送到广东，结果说是骗局。老乡们进了厂，没干二三天就跑回出来，回来后就直接找刘大河，说，县城劳动服务公司的人找不到，扳不弯，也奈不何，就只好找引荐人，反正我们是你招去的。刘大河家的大水牛都被愤怒的人们牵走卖了。这事惊动乡政府，乡政府也来人了，但众怒难压，也无法处理。这样的教训还不惨？”

“是啊，我没有去过那地方，也没见识过对方公司的实力。假使其中存在着猫腻，那我们这个家不是更惨了吗？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吉开默默地想。心中底气开始不足，更不想让父母担惊受怕，于是他转而来到了坪山乡神仙界一位叫阳大庆的同学家里。坪山乡是个更加偏僻荒远的小乡，与梅角之间被一座大山横断，当时两者之间还没通公路，那边连高中学校都没有，学生们要走三四十里山路，徒步来梅角上学。{手.打/吧 Shouda8.Com首发}阳大庆是吉开高中三年的老同学，他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外打工，省里省外到处跑。在那个工价还不高的年代里，最终他没有赚到多少钱。吉开从另一个同学那儿了解到，这段时间他正“待业”在家，正在寻找门路准备再外去打工。

吉开大喜过望，这真是天赐良机！

吉开从采薇坪先坐车到梅山县城，再从梅山县汽车站转车到坪山乡。吉开在梅山汽车站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去坪山乡唯一的一班汽车开动了。汽车扬着尘土，放了许多响屁，翻过了一岭又一岭，转过了一弯又一弯，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车上的乘客颠簸着，跳跃着，手忙脚乱的。一向乐山乐水的吉开坐在车窗边，开始还沉浸在对奇山异水的欣赏之中，但颠簸的时间长了，他渐渐地恹恹欲睡了。不知过了多久，汽车停了，司机说：“车已到终点站了，前面就是坪山乡政府。”

吉开再随同车的一位中年汉子走了六七里山路，中年汉子指着前面的一座大山说：“这就是神仙界村。”

神仙界果然名不虚传，远处群山起舞，气势磅礴，深遂幽远。近处石山如屏，崖壁如削，色泽灰白，一字排开，高10余米，长数十米，宛如一幅特大的银幕悬挂长空。岩上连峰，峰峰垒叠，一峰高过一峰，蜿蜒而去。山腰梯田层层，辗转盘旋，其间板屋依依，炊烟袅袅。山脚下有小溪，流水潺潺，奔流不息。好一幅壮丽的田园山水画卷！而关于神仙界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相传吕洞宾、铁拐李、张果老、何仙姑等八仙齐聚，受玉皇大帝差遣，向东海飘去。飞过此山，见此地群峰莽莽，怪石岣崖，异竹飘香，林芳送馨，绿萌如潮，真乃人间仙境，不由得翻下云端，驻足小憩。八仙被这里的神奇风景所迷，竟神弛遐想，陶然而醉，缱绻留连，而吕洞宾与何仙姑竟玩起了儿女私情，在崖壁下幽会起来，耽误了行程。这一切被巡天的托塔李天王撞见，一怒之下，将八仙点定在悬崖峭壁之上。幸好八仙法术超群，来一个元神出窍，向东海奔去。但八仙的八副皮囊化成巨石，就永久地定在这里，成了这里的一道路风景。于是，这里就留下了神仙界这个美丽的名字。而另一种说法是这一带山高山大山陡，连神仙翻过都要歇一歇，故名神仙界。

吉开一直认为自己的家乡采薇坪是梅山最偏僻最落后的地方，但是，到过神仙界后，他才知道山外有山的真正含义。真没想到梅山还有这样的地方，***当年闹革命，假如是在神仙界，那可就不怕蒋介石的围剿了，这里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又想，这样奇异瑰丽的山水，以后搞旅游开发，这不就是养在深闺中的一颗明珠吗？只可惜太偏远太荒凉了一点，开发难度太大了。

吉开没有多少心思去欣赏风景，也没想去相会什么神仙大圣，倒关心的是这里的落后。这是一个真正的深山老林，这里的人们可没有陶渊明笔下世外桃源的浪漫，丢给他们的只有贫穷和苦难。毕竟现在是个开放型的社会，山里不可能像武侠小说里的古堡、荒村一样，封闭起来与外面失去联系。这样，大山里的人们把山上的树木、农产品、山里的野货挑到山下去卖，换回种子、化肥及生活用品，至于煤、水泥、玻璃等可有可无的东西，在山里就是稀罕货，倒变得无比珍贵了，有的老人连这些略带有现代性的最普通的东西都一辈子没见过。尽管后来村民们集资修了公路，可以勉强通车了，但一年到头很少能看到几辆车，即便有时雇上一辆车，往往运费就比货物还要昂贵，这样还是改变了肩挑手提的面貌。此外，到山涧里接引自来水，远距离架电，都得靠老百姓自己掏腰包，这更加重了村民的负担。村民们过着清苦的日子。而山上又无矿无宝，只有漫山遍野的石头；山里有木材，但大部分是林场的，是国家的。村民们要搞活经济，摆脱困境，就只有外去打工卖苦力，也只有自己的体力才是最方便，最容易变出钱来的东西。

此时此刻，吉开完全忘记了他此行的目的，灵山秀水滋生的贫穷和落后，牢牢地揪动了他的心。

“到了。”同行者的话把吉开从悲悯中拉回了现实，别人告诉他，“那栋一半是土砖一半是木结构的房子就是阳大庆的家。”

吉开又不由得感慨起来，有人曾讥讽读书无用，说：“去农村要知道哪家人家的书读得多，不要问，看看住宅楼房就知道：凡是家里有高中生，书读得多的，几乎一律是老式土木房子；凡是家里小孩初中都没有毕业，就辍学打工的，一般都把住房翻新成红砖水泥楼房，客客气气的。”

吉开尽管很反感这种说法，但自己家里就是活生生的例证，看来，今天从阳大庆家又一次佐证了这个谬论。

当吉开冒然出现在阳大庆家门口时，阳大庆刚好从田里杀虫回来。

“大庆，你好！”吉开招呼着。

“怎么？吉开，是你，大驾光临，真想不到啊！”一见到自己的高材生老同学来访，阳大庆受宠若惊，毕竟对方已是大学生了。

这是稀客，阳大庆父母手忙脚乱地为吉开做好了饭菜。山里少客，村里的一些闲人也围到一起来了。在吃饭的时候，阳大庆就迫不及待地问起吉开来：

“老同学，真想不到，是什么风把你这位大学生吹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

“我是来招工的，是给各位送来发财致富福音的。”吉开停住了吃饭的嘴巴，忙说道。他已打定主意，要想招到人，就必须语气坚定，该夸张的就得夸张，这才有吸引力。

接着，他向大伙展示了自己的驻地业务员证件和相关资料，为了说服大家，吉开还亮出了自己的在校大学生证，以此进一步证明事情的可靠和不假。接着，吉开以自己雄辩的口才，并以大学生的素质，首先征服了这第一批听众。然后，他就以阳大庆家为招工据点，方圆十里远的村落都张贴了招工广告，尤其是人口相对集中的乡公所附近，招工的广告铺天盖地，狂轰烂炸的。这是吉开自办多谋信息公司以来，首次把广告宣传的做法在农村得到运用，就像***同志上井冈山首次把马列主义与中国农村相结合一样，效果特好。这等于在这个怡静的小山村里投下了一枚炸弹，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立即引起了小山村的振荡。全村的老老少少都往大庆家里跑，问这问那。

有的问：“福建工厂的工资待遇高不高？该比我去年在广东进的厂要好吧，那里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有五六百元的纯收入哩。”

有的问：“福建工厂的工作强度大不大？加班时间长不长？”

有的问：“我没有文化，也没出去打过工，那里的工作难度大不大？我做得了吗？”

……

吉开都不厌其烦地一一加以回答，哪怕讲得唇焦口干也在所不惜。

晚上，人员散去，村庄归于宁静，只有大庆一家人与吉开在一起。大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问道：“老同学，你跟我讲实话，这招工的事有没有问题呀？不然会陷我们一家于不义的境地，今后也无法去面对乡邻的。”

大庆老爸也接过话茬道：“现在社会上招工的陷阱多着呢！我们是相信你，毕竟你是大庆的同学，又是堂堂的在校大学生。可千万别出乱子，不然我们一家是脱不了干系的。”

吉开拍着胸膛保证说：“此事绝无半点纰漏，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甚至上班时间允许上几次厕所，我都与对方交涉好了，请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并答应大庆进厂免收中介费，优先安排轻松一点的工作。

大庆老爸又问：“这么好的事，那你自己老家那边也该有人去吧？”

“我的哥哥和父亲正在我们采薇坪村天翻地覆地活动着，有好几个男女青年都定下来了。”吉开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于是，一切疑惑都冰销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