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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市是福建省一个经济较发达的地级市,离福州市有一定路程,地处海边。当时时间尚早,呆在旅馆闲着也是闲着,四人觉得机会难得,决定去海边看看大海,毕竟大海对一个内地人来说,是神秘的,也是令人神往的。于是由那位湖南老乡出钱打了一辆面的,四人直驱海边。
啊,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览无余地展现在面前了,在夕阳的余辉下水天相接,海天一色。大海犹如一块蓝色的绸缎,又如一方浅蓝的丝巾,静静地在那里揉动,充满着深沉和希望;海水是纯洁无比的蔚蓝色,海波平稳地簇拥着,偶尔微风,只吹起了细细密密的千万个粼粼的小皱纹,金光灿烂,遴光闪烁,温秀可喜。天空也是皎洁无比的蔚蓝色,只有几片薄纱似的轻云,平贴于空中,就如一个美丽女郎,穿上了绝美的蓝色衣裳,而颈间却围绕了一段绝细绝轻的白纱巾。不久,夕阳落山,西方的天空还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大海,也被这霞光染成了红色,但是,它比天空的景色更要壮观。海是活动的,波浪涌起的霞光,又红又亮,简直就像一片片霍霍燃烧着的火焰,闪烁着,滚动着,消失了。
在这优美的暮色中,吉开他们被感染了,情不自禁地踏着软绵绵的沙滩,沿着海边,慢慢地向前走去。海水,轻轻地抚摸着细软的沙滩,发出温柔的“刷刷”声,晚来的海风,清新而又凉爽。吉开顿感心旷神怡,精神振奋,内心呐喊着,世界上什么困难都不怕,惟有像大海一样的胸怀。
第二天一早,吉开他们四人又去公司闹了一个上午,但后来,连牛经理的面都见不着了。吃罢中饭,下午上班时间到了,四人又准时赶去“坐班”,但公司的门一直关着,门上挂了一块留言牌:
告示
因公司业务太忙,全体工作人员直接下工厂跑业务,暂停值班。
——本公司即日启
四人气得把牌子咂了,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看来要从老虎嘴里退钱,谈何容易?
吉开与大升悻悻地从公司退了出来,知道讨钱无望,匆匆赶到泉州汽车站,幸好赶上了末班汽车,及时乘车赶回了福州市。天色不早了,又只好在福州市郊区找了一个家庭小旅馆住下来。这样几天下来,二人的车费、住宿费、生活费已把二百多元全部用光,原指望能退点钱回去给乡亲们一个交待的,现在反而让自己陷入进退犹难的两难境地。看着情况不妙,第二天清早,阳大升以找厕所为由一个人偷偷的跑了,他身上最少也有吉开退给他的100元钱。这样,被丢下的吉开真正不名一文,只好一个人在福州的街头踟蹰。当时吉开根本就没有银行卡,更不说“全国通”的那种,也许那个时候还根本没有这种卡,总之,吉开是遇到了真正的麻烦了。
吉开向着火车站的方向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地叫。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吉开必须吃一点东西才行。他看到街面上的一家面馆里坐满了人,自己也就不由自主地坐了进去,要了一份大面,狼吞虎咽地吃完,但反复一翻口袋,里面确实找不到一分钱,看来只好学一回美国小说家马克吐温《警察与赞美诗》里的那位索皮(或译苏比)了。他瞄准老板和服务生正忙碌的机会,踱到门口后飞也似的跑了。老板发现后追了几步,然后留下一片骂声,以此来告诫其他人不要学这种叫花子的样。
吉开用了一二个小时终于踱到了福州火车站。
只要混进火车站台就有希望回家,吉开默默地想。但福州火车站是一个省站,管理规范,转了二三个小时,他都没有找到机会混进站台。肚子不听话,早就造反了,人饿得头晕目眩的,快支持不住了,必须吃点东西才行。这次吉开找到一家地处偏僻位置的湖南餐馆,他小心地点了一个小菜,吃了四碗饭,确信肚子饱了才站起来。他清楚不能再像上午一样故伎重演,这个地方就在火车站附近,自己不顺利的话还会多次经过,躲不掉的。于是他主动找到老板娘,他相信女人是最负有同情心的。他可怜兮兮地向女主人诉说着自己的不幸:“阿姨,我是湖南的,我在福建遭难了。刚才吃了您的饭,但确实没钱了……”
话才刚出口,女老板摸起一个扫帚,向着吉开就是一扫把,恶狠狠地骂道:“我一看到你们这种人,就知道是这种货色,混吃混喝的。你以为我们做生意的容易,我们就必须养你们这种下贱坯子,还带着眼镜,像个什么东西?”就一把扒掉吉开的眼镜,又骂道,“给老娘滚到那边去洗碗,不给老娘干活就别想走。”
这时男老板过来了,那是一个胖胖敦敦的还算慈祥的中年男人。他劝住了妻子,再过来把吉开带到厨房去。吉开赶忙捡起地上的眼镜,乖乖地跟着去洗碗。后来,吉开又帮胖老板洗了一天的碗,混了一天的饭吃。第二天,胖老板就带着吉开从铁道上绕道进入了火车站站台。吉开终于爬上了回湖南的火车。
这时候的吉开是真正的身无分文,上车后他主动找到了这节车厢的乘务员,编造了一个更加凄凉的悲剧故事。这一次他找的还是一个女乘务员,他还是相信女人最有同情心。事实上这次他选对了,女乘务员反复地看了看他,就交给他一个扫帚,叫他负责把车厢里的卫生打扫干净。吉开很尽职地替三个相互交班的乘务员扫了二十来个小时的卫生,并且还得到了二个盒饭的施舍。终于在历经十天磨难后,他及时赶回了学校,没有缺习一节课。
大庆他们,尤其是大升在跟着在福建受罪后,看到了吉开的真正可怜,也就再没来找他的麻烦,姑且原谅了他。吉开共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历尽了千辛万苦,遭受了种种磨难,除去前面的赔偿外,但还落下800来元钱。他没有多少后悔,甚而感到庆幸,觉得这个苦吃得,划得来。
当时的吉开是多么需要钱啊!
对这一段刻骨铭心的历史,吉开当时就写下一首叫“踏莎行?流浪”的词,以兹纪念。
踏莎行?流浪
一朝失意,千里流漓,身在他乡家何处?繁华都市笙歌舞,寒馆形单影自孤。
踯躅街头,望断灯火,可堪命舛身浮沉。霓虹灯下多欢娱,凄婉满腹谁人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