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 左慈管辂论天机
作者:繁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338

却说樊戈苦战三将,虽然惨胜,却也自知伤重,无力回天,他左手勉强点了肋下伤口周围的一些穴位,阻止血流出的速度。首发这点穴手法是从张角的《太平要术》里学来,樊戈也是第一次使用,没有想到还确实有所用处,他明显感觉到血流出来的速度慢了,这让他有信心能再走一段路。他的右手,艰难地拄着自己的枪,缓步而行。

再没有曹军敢拦在他前面,所有人之敢在他身后十来步的地方围成一个半圈,各举刀枪,惊恐地盯着他,远远跟着,直到他踏上断桥,走到桥的中间。

路已到了尽头,樊戈回头环视了身后密密匝匝的曹军一眼,嘿然一笑,他看向北方的天空,喃喃道:“对不起了,各位兄弟,以后的事情就靠你们了!不要让我白死啊!”想起妻子貂蝉,现在她和孩子安全了吗?樊戈心中默念:我的妻子,好好活着,带大咱们的孩子,告诉他们他们的爹是什么样的人,没能看着他们长大是我的遗憾,但我的心永远和你们一起!

想到这里,樊戈拔出插在肋下的铁枪,任凭鲜血喷射而出,一头栽到河里。

岸上所有人惊呼一声,然后各有所想。曹操心里百感交集,有喜有忧。喜的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今日一战满军皆惊,人心已动,若樊戈不死,只怕以后再无一人敢与之交手。而且去了陈京龙一大助力,对自己这边战况大为有利;但没有收到樊戈,毕竟是曹操毕生的遗憾。

曹操遗憾,有人却很开心。夏侯?见樊戈落入河中,樊戈身受重伤,喝水又如此遄急,看来必死无疑。曹仁的仇算是报了!

徐晃和典韦的想法也和夏侯?差不多,典韦或许还对樊戈有点心心相惜之感,徐晃可就不是了!樊戈那垂死一击让他胸骨剧痛,感觉可能已经骨裂了,而且气息不顺,受了严重内伤,眼见樊戈完了,这才出了口闷气。

至于其他的曹军兵将,各个心里都出了口气,他们都不想再和樊戈交手,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命要断送在樊戈枪下!

曹操下令全军撤退,他要安排三将养伤,更要迅速赶回去救许都。本来樊戈阵亡,军中无主,若这个时候杀个回马枪,或许可以大败幽州军。但曹操放弃了,于禁惨败,徐晃胸前骨折,夏侯?膝盖几乎被樊戈打碎,甚至连典韦都受了轻伤,曹操手下已经无将可用了,何况他始终不相信樊戈这样的人会不留后着,去偷袭只怕讨不着好,所以全军撤退。

官渡一战,终于尘埃落定,结果是:曹操战败,官渡失守,全军撤退;幽州军胜,然则主将樊戈不知所踪……

当日舒华放心樊戈不下,曾经下令“鹰骑二十八”追踪在后,见机相助,二十八骑到村里的时候,樊戈已经把大军引开,所以他们只能先保着樊戈的家小离开村子,事后再打听消息。风闻樊戈阵亡,二十八骑当机立断,一半人保貂蝉和孩子归去,留下的立即沿河边寻找打听,他们虽然找到了赤兔马,但对于樊戈的所在还是不得要领。

舒华等人并不相信樊戈阵亡的消息,等幽州军全线占领官渡后,他和廖画与归来的赵云商量,决定派心腹军士分批寻找,连河附近数十里的地方也打探和搜索,却还是没有结果,没奈何,只得飞报陈京龙,而对内则一律宣称樊戈病重,军务由舒华、廖画、赵云三人一力承担,所以军心虽略有浮动,却还不至涣散。他们与田丰、荀攸多番商议,还是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至此也只有见步行步了。

那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樊戈,到底去了哪里呢?难道真的已经陈尸河中喂鱼虾了么?

在官渡东边二百多里外,有一座山,名为“翠莺山”。翠莺山本来默默无名,但最近数年内却名声在外,吸引不少过客。山下的小镇也由原来的十来户,增加到现今的二百余户人,而且还在上升。来往客商不然驻足于此,附近还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这许多许多人至此,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到翠莺山的青花观一行。据说青花观前身是三年前一个游方道士建起的草庐,但短短三年已经变了,变成香火鼎盛的大庙宇。而那所谓的游方道士,人人都恭敬地称之为老神仙。

不管是谁,来到这里都是毕恭毕敬的,但是这天,却有一个人例外了。

这一日大清早,当道童打开庙门准备打扫的时候,发现门外有个怪人在呼呼大睡。只见此人头发蓬乱,皮肤黝黑,一颗脑袋大得奇怪,让人看起来显得特别不匀称,衣服并不破旧,但却弄得皱巴巴的,腰间挂着个硕大的酒葫芦。胡子拉碴,嘴巴张得大大的,不但有节奏地发出鼾声,而且还同时发出浓烈的酒气,让人闻之想吐。童子忍不住掩着鼻子,用力推了这人几把,斥道:“汝何人?何以睡在咱道观门前?”

被童子一阵推搡,那人双目忽然睁开,一双大眼睛发出如火的光芒,童子见状吃了一惊,不禁退了两步。那怪人随即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望着童子,一双怪眼上下扫射,咕隆道:“竖子,汝家乌角老道尚不敢对某大呼小叫,汝安得放肆?还不给我通传?”

道童被这怪人一阵抢白,却没有动怒,只恭敬地道:“先生海涵,某这便去告知师尊,望先生少待片刻。”转身疾步入内去了。

片刻之后,从内传来一阵爽朗的大笑声:“某道是谁人一大早来此撒野,原来是老妖怪来啦!老妖怪,汝还健在哪?没醉死哪?”

一个老道士从内而出,笑容可掬。只见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却是只得一目能视,目光矍铄,看来似乎有百岁之外。他虽跛了一足,可脚步却比年轻人还快,举手之间颇有神仙之态。他一见那怪人,哈哈大笑,拉着那怪人的手道:“贵客!贵客!”望内便走,回头对道童道:“青熬,去!上好茶!”

两人挽着手快步入内,相对而坐。那怪人扫视了庙里一眼,笑道:“左老道!短短三年,汝之道观变化颇多啊!别只顾着贪恋钱财,要是汝疏于修道,下回斗法汝可就得垫背啦!”

那道人笑道:“管老怪少担心!当年咱们斗法,汝那《先天神算》最次,比某那《遁甲天书》差百倍,便是普静老和尚和于吉老道也未必是某对手,唯独李意比某高了半筹,唉!”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眼神中略带悲伤。

那姓管的怪人也叹息一声,道:“没想到于吉老道就这么被孙策斩了,唉,可惜啊,可惜,咱们五人再也聚不起来了!”说罢解下腰间酒葫芦,打开酒塞大喝几口。

两人说起故友,都不禁深为怀念,一时无语,过了会道童上茶后,那姓管的怪人才问道:“左老道!汝平素不是自诩闲云野鹤么?何以定居于道观之中?”

那道人开怀大笑,道:“人道管辂神算天下无双,难道这等小事汝便算不出么?”

管辂也笑了,道:“好个左慈!这许多年来还记得当年那些许小事,枉为修道之人也!这有何难?你我皆为此人而来,也就不必多言了,此人转瞬即至,你我可在观外稍候便是。”

左慈听了,一振长衣,满脸喜色,兴奋地站起来,拉着管辂的手望外便走,道童跟随在后。三人打开门来,果见门外已站着五人。其中四人是渔民打扮,他们抬着一个自制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人,不知死活,却不是樊戈是谁?

四个渔民见左慈出来了,一起大喜,他们缓缓放下担架,来到左慈身边,为首一人道:“老神仙,我等昨日在河边打渔,见河中有一人,便打捞上来。此人一身是伤,处处是血水,村中的大夫无法可医,我等便将其送至此处,望老神仙救他一命。”

左慈对着四人稽首道:“列位救人性命,功德无量!请将此人抬入内堂,吾当视其伤势,以施救助之法。”转身对道童道:“关好观门,今日我等不见香客。”道童应了一声。

左慈引众人进了内堂,把樊戈放于榻上。他再三谢过四位渔民后,唤道童引四人出,其后,左慈来到榻前,仔细打量樊戈的伤势。他搭了一搭脉搏,又除去了伤者身上衣物,看了一会,再用手探了探各处,眉头紧锁,然后果断地对身后的道童道:“青熬,唤汝四个师兄来,另速去准备针药,不得有误!”道童应了一声,匆忙而去。

管辂在旁边问道:“如何?有救么?”左慈不语,良久后才喃喃道:“好一个天伤星托世!这般内外伤重之人,若是寻常之辈,只怕早已死了。”

管辂挠了挠头,笑道:“有这般伤重么?难道连左老道都无可奈何?”

左慈苦笑道:“此人左肋中枪,创口极深;右脚小腿骨裂;左手两处创口皆已见骨。伤口因浸于水中,皆有腐化之象,而内伤则更为严重。我料此人必定是服食过‘火凤涅磐丹’,且研习过《太平要术》,因此在与人剧斗之时强推真力,如今五脏六腑皆已受创,真力反噬,实为难救。”说到这里连连摇头道:“难,难,难……”

管辂听罢,瞪大了眼睛,道:“‘火凤涅磐丹’与《太平要术》?二者任得其一,已可独霸一方,二者兼得却还被打得如此重伤,实不知此人遇到了怎般对手?老道士,反正此人命悬汝手,若无法救之,天大的罪过便只在汝身上了,呵呵!”

左慈慨然道:“也罢!某在此设观,便因今日之事!‘十二天罡’与‘毁天七煞’之战关系天下苍生,决计不容有失!某便舍弃毕生修为,也要救此人性命!”说到这里他忽然望着管辂问道:“管老怪!汝那《先天神算》不是号称计无不中么?何不卜上一卦,看这一战胜负如何?”

管辂收起脸上的笑容,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然则某已算出,在西南方有一处凶气不断汇集,只怕日后决战之处便是此地。”

左慈惊讶地道:“西南?那不是在李意左近么?不知那老妖怪有何打算?”管辂道:“不必担心,李意想来不会坐视,况且来日方长,一切皆有变数,未可知也!”

左慈望着病床上的樊戈,道:“天意难测,若十二天罡战败,天下将堕入阿鼻地狱,你我既为修道之人,难道便只可袖手旁观么?”

管辂大喝一口酒,吐了口浓郁的酒气,道:“左老道不必担忧,十二天罡与毁天七煞之战,自远古开始,已有三次。据传先前三战都以毁天七煞失败告终,只怕这一战亦不会例外。”

左慈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

朦朦胧胧、似梦似醒之间,樊戈似乎来到了一个未曾到过的地方。这里似乎是一片旱地,地面处处龟裂开来,偶然见到几处杂草,也是干枯不已,了无生气。樊戈抬头,见天色灰蒙蒙的,感觉天地之间有一股让他不舒服的寒意,让他十分不自在。

忽然前方似乎传来打斗与怒喝的声音,樊戈觉得好奇,快步前进,跑了一阵却到了尽头,原来自己身在一个山坡之上。而山坡之下,有一群人正在剧战,呼喝之声就是由他们发出。

十二人对七人!一场惊天大战!以樊戈交手经验之丰富,也看不出这一战哪一方占优势。可是只看了一会儿,樊戈忽然觉得莫名的恐惧。

因为他发现,那十二个人用的兵器、使出的招数、身法,甚至身材,都和自己与陈京龙等人惊人地相似!尤其是那个用枪的人,居然用的就是樊戈的梨花亮银枪!因为自己的枪与众不同,枪身是用千年降龙木做成,刀砍斧剁毫发无损,而枪头是用万炼玄钢铸成,舞动之时光芒万道,穿盔破甲无坚不摧!这个人竟用的是自己的枪,他到底是谁?他的对手又到底是什么人?

带着无尽疑问,樊戈很想赶到这些人身边,但脚下无路,他不得不迂回了一个大圈才跑到山底,可是当樊戈到的时候,剧斗已经结束了!他看到的,是一地的尸体,还有鲜血、兵器。

樊戈跌坐在地,感觉到无比的失落与哀痛,忽然间,他看见了前面不远的地方躺着的那人,手里拿的正是自己的银枪!樊戈挣扎着站起来,快步跑过去,只见那人匍匐在地,樊戈把他翻过身来,一看那人的脸,大叫一声,冷汗涔涔而下!

因为樊戈看到了自己的脸!

“你究竟是谁?究竟是谁?”樊戈大叫,忽然坐了起来,气喘如牛,这才发现自己睡在一张床上。

“后世人,汝醒来了么?”一个声音传入樊戈的耳中,他侧面一看,一个道人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仅有的一只眼睛离闪动着欢娱的光芒。

“你……你叫我什么?”樊戈望着这个道人,惊讶地叫道。道人哈哈大笑,道:“后世人,老道费力不少,总算救了汝小命一条。不必惊慌失措,且听吾与汝细细道来!”

樊戈望着眼前的道人,只觉紧张的神经和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感觉到,今天眼前这个道人将告诉自己许多未知的事情。

正是:十二天罡往来事,左慈今日尽告知!

这个道人正是左慈,而他到底会和樊戈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