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樊戈为左慈所救,终于转醒。左慈寥寥数语,已经让樊戈惊疑不已,他预感到左慈接下来的话将会解开自己心中的许多疑惑,但樊戈还是首先抱拳行礼,问道:“谢过道长救命之恩,敢问道长法号?”
左慈笑道:“贫道俗名‘左慈’,人称‘乌角道人’。些许微劳不必挂齿,若言感激,贫道倒该谢过施主。”
“左慈?”樊戈大奇,书里左慈掷杯戏曹操一段,樊戈一直以为只是作者编的,没想到真有这么个人,而且还真的是道士,看他虽一目有疾,但给人的感觉并无可怖,反是仙风道骨,颇有出尘之致。且不管这些,樊戈听他道谢,便奇怪地道:“恕某愚昧,某实不知道长何以谢某?”
左慈摇头道:“汝等本为后世之人,却要为当世之人受尽磨难,为天下苍生,某合当谢之!”
樊戈急道:“道长何以知我等非当世之人?”左慈笑道:“此事我本不知,然我有一故人,一看汝面相,便知汝身世,我方才知晓。”
“不知道长之故人是哪位高人?”樊戈急切地追问道。左慈却只是摇头,笑道:“日后有缘,汝自当知晓。某虽不比此人善卜,然对于汝之星命,却略知一二,汝欲知之乎?”
“某之星命?何也?”樊戈问道。左慈答道:“汝乃按上‘天伤星’托世,而陈京龙等人则分别为‘天都星’等十一星托世,难道汝等还不曾知晓么?”
樊戈摇头道:“我等十二人所使兵器乃一前辈墓中所留,其遗书之上确实有言‘十二天罡托世’云云,然某一直未知其意,还望道长明言。”
左慈呵呵一笑道:“此事怪不得汝,只因此事非修道之人,难以知晓。”他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追本逐源,当由上古之时说起。”
“话说盘古开天之时,天下混沌,万恶因惧盘古之威而避于天外,待盘古身死后而欲归,女娲遂以补天石镇之,以毕生之力施以法咒,将万恶击溃。只因补天石神力无穷,为善者得之固然可开天辟地,为恶者得知则后患无穷,故女娲将其藏于世人难见之处。”
“时至商末,商纣无道,武王伐之。纣王连败,其下有七人,时代皆忠臣,其中更有一术士,天赋异秉,通晓百道,见纣王将败,竟千辛万苦找来补天之石,欲以其中神力力挽狂澜,可惜天不助之,为武王其下十二勇士所阻,双方互拼而死。”
樊戈听了,不觉有些怀疑,说实话,他不太相信神鬼,但却没有插言,接着听。毕竟对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就算不信也罢,只当听神话好了。
左慈继续说道:“商纣亡国后,按上苍之意,死于此浩劫之人皆可归于神位。然则纣王其下那七人虽已身死,执念不改,他们憎恶苍天不公,竟立下万恶诅咒,堕落为七颗煞星,无恶不作,被称为‘毁天七煞’!‘毁天七煞’杀孽极重,所过之处,苍生尽亡,寸草不生,神鬼皆惊。天地人三界,皆为‘毁天七煞’屠戮,伤损者不知其数。
“而当年杀此七人的十二勇士其时虽已归神,却不忍见苍生惨被屠戮,于是聚集起来,再次与‘毁天七煞’力拼!”
“这场大战,一直持续了七日七夜!最终双方再次同归于尽,天下苍生因此得救。世人念此十二人之恩,称之为‘十二天罡’!”
樊戈听到这里,有点明白,却又有点不明白,不禁问道:“既然如此,‘十二天罡’与‘毁天七煞’的恩怨不是就此了断了么?”
左慈摇头可笑道:“人皆以为如此,然天意不可知。‘十二天罡’与‘毁天七煞’的恩怨不但没有了断,反而在世代轮回中纠缠,难以化解。据传其后有过二次争斗,首次乃是在周朝之末及春秋之间,‘十二天罡’两次挫败了‘毁天七煞’的灭世之计;第二次争斗在秦王扫**之时,托世轮回后的‘毁天七煞’假意归顺秦王,四处杀戮,更欲夺得补天石,为祸人间,而‘十二天罡’再次与之决战。此战在古书中记载,据说甚为惨烈,而且险些被‘毁天七煞’计谋得逞,只不过被‘天伤星’最后的濒死一击坏了好事。”
“天伤星?照他这么说,那不就是前世的我?”樊戈心里诧异,“如果左慈说的这些是真的,那前世的自己岂不是救世主了?呵呵,不可能。”不过脸上还是不动声色。
左慈看了樊戈一眼,似乎洞察到他的心,也不为意,道:“以前的事情大致便是如此,毕竟已经是古书所传,也难知真假。但若是汝信以为真,贫道则要赠汝数言。”
樊戈端坐肃容道:“道长请言,某必然铭记于心!”
左慈道:“我等夜观星象,西南之处暗星渐明,隐藏煞气,可见‘毁天七煞’已然成器,日后不久必将为祸;然观北方‘十二天罡’星相,惟‘天伤’、‘天贵’、‘天雄’三星倍明,余皆暗弱,唉,深为可忧,深为可忧矣……”说到这里连连叹气。
樊戈听了心中惊异,照左慈的说法,‘天贵’、‘天雄’星则分别是舒华和廖画了,但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与众不同?于是问道:“请道长直言,何以星象如此?”
左慈道:“想来因缘际会,汝十二人虽皆服用了上古秘宝――‘火凤涅磐丹’,然只有汝三人深得其助,而且身经百战,因此光芒异常;而其余众星,或为俗务所困,或为生性所误,因此虽然潜力高于常人,但若与‘毁天七煞’交手,只怕……“说到这里他摇头不语。
樊戈听了不得不震惊!因为确实如左慈所说,只有他们三人比较全面吸收了‘火凤涅磐丹’的药力,而且他们三人经历的战斗也远比其他人多。事实上,统一河北之后,其他九人的武艺都荒废不少。陈京龙为五州之主,政务繁忙自不必说;北方少战事,马涛相对好些,但近几年也少经战阵;秦文牛、唐铁锋、李齐忙于训练军士;温球、花文西、潘坚本来就不十分喜欢武艺,如今分管要职,更不必说;而最堕落不过郑伟溪,娶妻妾达十余人,整日贪恋闺房之乐。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若真的面对一流人物,只怕他们都不是对手。若世上真有‘毁天七煞’,而他们的实力真的那么可怕,那仅靠自己三人是绝对不够的!不过,有赵云、许楮、文丑等一流猛将在,难道他们便不能助阵么?而且幽州有雄师数十万,难道还要怕什么敌人?
左慈严肃地对樊戈说道:“‘十二天罡’与‘毁天七煞’之间的宿怨,惟有尔等自身化解,非他人所能助也!”说到这里他站了起来,来到樊戈身边,敛容道:“望施主以苍生为念,再不可以一己之念,不顾自身安危。贫道就此拜谢了!”说完对樊戈深施一礼。
樊戈又惊又急,惊的是左慈竟真能看通自己的想法,急的是不忍让自己的救命恩人行此大礼,连忙想站起来,可是全身乏力,竟然无法从床上下来,樊戈这才发现,自己的伤根本没有全好,而且全身各处一点力气也没有,很平时生龙活虎的感觉完全不同,不觉暗惊:“难道我的伤居然如此之重?不可能!”他两手按着床边想站起来,可是却依然是徒劳。
左慈摇头道:“施主不必费力了,汝因大量失血,体内火凤丹之灵力耗损极重,百日之内,汝决计无法行走半步。”
“什么?那我不就成为了废人?”樊戈大惊,再次尝试站起来,可是却还是没有用,身体似乎异常沉重,半点也没有离开病床,反而累出一身虚汗,心中慌乱,不禁脸上变色。
左慈怜惜地道:“施主不必心惊,其实施主合当庆幸,若无火凤丹,只怕施主早已命丧河中。即使将养百日之后,施主也只能如常人一般,要想再经战阵,数年内已无可能。”
“是何言也!若如此,某岂非废人了么?”樊戈惊怒交加,不禁大声问道,“道长请明言,某何时方能恢复如常?”
左慈面对樊戈焦虑的目光,摇头道:“或许三年,或许七年,或许十年,非贫道所知也,望施主见谅。”说到这里他不敢和樊戈对视,避开了樊戈的目光。
樊戈一听,心里登时凉了半截。这么说来,自己可能很快就能恢复,也可能永远不能恢复,要知道樊戈这身惊人的武艺得来不易,是经过十年的苦练和无数生死之间的拼斗磨砺而成,如今毁于一旦,要他如何不痛惜?想道自己武艺尽失,樊戈几乎流下泪来。
左慈道:“施主不必过分担忧,汝既为‘天伤星’托世,一生不免劫难无数,但常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何况施主深得‘火凤丹’与《太平要术》两大至宝之助,武艺恢复指日可待。”
樊戈一想,也对,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自己曾经历过多少劫难,每一次都能顺利过关,相信这次也不例外,何况武艺这东西,没有了对自己不一定是坏事,毕竟自己已经说过以后只做文官,这次为将攻打曹操应该是自己最后一战,曹操已经战败,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或许老天爷“没收”了自己的武艺,算是给自己一个最好的结局。想通了这一点,樊戈的脸上不再是担忧,而是变得平和。
左慈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点头,刚才樊戈还是满脸绝望,但转眼间却已经恢复了平静,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挥洒自如。不过左慈还是希望樊戈能尽快恢复,因为和“毁天七煞”的决战不容有失,樊戈没有十足状态是难以取胜的。想到这里,他从旁边的书桌上取过一卷经卷,递给樊戈,道:“贫道此处有卷经书,虽不可让施主即可痊愈,但也当有裨益,请施主观之,亦可解养伤之烦闷。”
“谢过道长。”樊戈感激地接过,见书卷虽是竹简编制而成,显得颇为古朴,但却保养的很好,显然是左慈颇为珍重之物,打开一看,四个苍劲有力的字首先映入樊戈眼帘――
“遁甲天书?”
樊戈忙把书卷合上,略带惶恐地对左慈说道:“道长,此书莫不是拿错了么?”
左慈和蔼地笑道:“何错之有?”
樊戈道:“听闻《遁甲天书》乃道长独步天下之技,某安敢妄观?若要聊以自遣,只需赐《道德经》一观即可。”
左慈哈哈大笑,指着樊戈啧啧称奇道:“好个竖子,不知多少人梦寐所求便是一观贫道之《遁甲天书》,汝却如此不屑,呵呵,好无道理。”樊戈急道:“道长误会了,然某以为,人当知足,某既已得《太平要术》,此刻再窥觅道长的《遁甲天书》,岂非贪心不足么?”
左慈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贫道虽不曾观过《太平要术》,但听闻其与《遁甲天书》立意所修各不相同。《太平要术》所主浑合自然,融入天地,记载者除自身练气修行之术外,还有诸如医术、兵战、治国等等不一而足;而《遁甲天书》则分为三卷,记载的只有如何利用天时、地理、人和,把自身修为提升至极至之法,意在触动人之潜能。因此贫道将此书与汝,望汝好生修炼,早日恢复。”
“既然如此,樊戈谢过道长授书之恩!”樊戈总算明白过来,不再推却,谢过左慈之后,便打开书仔细看起来。
《遁甲天书》和《太平要术》虽内容不同,但到是道家经书,樊戈修炼《太平要术》已经有些根基,所以很快已经全心投入到《遁甲天书》之中,连左慈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有注意到。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里樊戈便以看书为乐,更把书中记载的锻炼自身之法牢牢记下,而那些拳脚功夫和用力运气之法他尤其注意,先硬背下来,再慢慢消化体会。他要强化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的实力回复。虽然对于左慈所说那些宿命的传说樊戈将信将疑,但他更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管什么敌人,自己有实力就能打败!所以他更不会放弃希望。
转眼百日已过,樊戈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虽然气力不比平时,但能行动如常人,于是他向左慈提出了回归军中的请求,左慈也答应了,更亲自送他下山。樊戈再次谢过了左慈的救命之恩后,大步流星般地离开了。
左慈看着樊戈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个时候,一股浓郁而熟悉的酒味传入了他的鼻子。
左慈没有回头,但已经知道是谁。
“该走的总归是要走的!”管辂拔开酒葫芦塞子,又猛灌了两大口,喃喃道。
“老酒鬼,汝以为,我等莫非皆是老天爷的手中之棋么?”左慈忽然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地问。管辂摇头道:“天之所谋,非我等所算也!但求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左慈听了,眼神中的落寞之意更浓了。
正是:天之风云本难知,吉凶祸福不来迟!
不知樊戈回归军中后命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