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亲人上路 热泪沾襟
作者:wjcmpl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73

这是令不少人一生难忘的一天,王大?和石承欢等几个同学即将踏上远去的征程。他们先后来到北京站广场,在这里与亲人和故里告别。

石承欢的母亲含着泪对儿子说:“一个人出那么远门,要知道爱惜自己,缺什么就快来信告诉妈,妈给你寄,到了以后马上给妈来个长途或打个加急电报,千万别忘了!”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您放心,我会把握好的自己的。”石承欢安慰母亲说。

父亲看了看身边的儿媳,拉了一下老伴儿说:“行了,车轱辘转的话说个没完。”他放低了声音,“孩子刚结婚没几天……”说着把老伴儿拉到一旁。

石承欢的新娘子,用手绢不停地擦着眼泪,对丈夫情意绵绵:“你就不能晚几天再走,干嘛那么着急呀!”

作了丈夫的石承欢面对新娘子满怀愧疚说:“早几天晚几天还不是一样,跟大伙一起走还能互相照应,也免得寂寞。”他掏出手帕伸过去为新娘子轻轻地擦了擦眼泪,“别哭了,你的例假没按时来,说不定已经怀上了,总这样会伤身体的……听话,别哭了,明年休探亲假我就能回来。自己要当心些,你要是真怀上了就跟妈说,别不好意思,她会好好照顾你的。”

新娘子说:“你放心,我知道。你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把照片拿出来看看,我把结婚照放在箱子底儿了。”

石承欢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父母对新娘子说:“陪爸妈回去吧,老在这儿呆着他们心里也不好受……快走吧,到了那儿我马上就给你写信。”

小两口卿卿我我,新娘子意犹未尽,犹如日月参辰,此生此世再见无日一般难舍难离。她又擦了擦眼泪说:“不,我要跟你一块儿进站,等车开了我再走!”

甄帅才和李欣莉的母亲站在他们旁边,甄母说:“帅才,从今后你们俩就单独过日子了,欣莉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俩人和和睦睦不能闹生分,好让妈放心,听见没有?”

“知道了妈,我们俩在外边好好过日子,互相体贴,您就放心吧!”

李母对女儿说:“听见你妈说什么了吗?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帅才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老耍小性子!”

李欣莉说:“妈,我知道,您就别唠叨了。您放心,我肯定对他好!我们要上车了,你们快回去吧!”

甄帅才说:“是啊妈,我们俩在一起,你们尽管放心!”

王大?在广场上不知所措地踱来踱去,一会儿又停下来东张西望,心急火燎地等着宋姗姗的出现。想起那天到她家,由于自己的冒失,刚说几句话就捅了个大漏子,今天她还会来吗?正在忐忑不安地责备着自己,忽见宋姗姗疾步向他走来:“大?,找了你大半天,我还以为你在西钟楼呢,怎么跑到东边来了?”

“姗姗!”一见宋姗姗,他极度兴奋,“我还以为……可把你盼来了,简直要把我急死了!”

她看了看他的身边问:“怎么,家里没来人送你?”

“我让他们回去了,我说我要进站了,就从西钟楼跑到这边来了!”他放低了声音,“姗姗,不知怎么了,近来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见他心情很沉重,她说:“我跟你一样,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要耐心等着我……”

他眼里闪动着泪花说:“姗姗,咱们俩的事……我对天发誓,你是我的唯一,我一定等你!别忘了咱们在酒泉钟鼓楼下的许诺,别忘了在你们学校的宿舍,我只属于你,我永远是你的!你也一定要等着我……”

她说:“快,该进站了,我去买站台票。”

他忙阻拦说:“不用,你就别进站了!”

不管王大?说什么,宋姗姗还是买了站台票,一边往回跑一边说:“快点儿,我送你!”一边说一边和他一起提起随身行李进了站。

送站的人与出行的人有千言万语说不完……火车起动了,送行的人和出行的人互相摇摆着手,有人哽咽着,有人脸上勉强做出笑容……

她向他挥动着手,默念着:“大?,愿你平平安安!我是你的人,我等着你,一定等着你!”她收起了挥动着的手,掏出手绢捂在布满泪痕的脸上……他不忍面对自己的情人,匆忙把身转过去,把背影留给了她……

列车载满了旅客,车轮飞转滚滚向前。甄帅才和李欣莉望着窗外,一边观风赏景一边窃窃私语。王大?和石承欢表情呆滞,时儿看看窗外,时而闭上眼睛。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在流泪,为心上人流泪,泪水不停地往郁闷的心里倾泻!王大?捅了一下石承欢说:“你说,一年前咱们医疗队往返乘坐的都是这次列车,那时人们都满怀激情,处处飘散着欢声笑语。今天咱们又坐在这次列车上,这心情和感受怎么就不一样呢?”

萎靡不振的石承欢对王大?的话似乎根本没听见,没做回应。

不知不觉中,火车缓缓驶进郑州站,郁郁寡欢的石承欢无聊地下了车,毫无目的在下面转了一圈儿,从站台上买来一盒“黄金叶”放在小桌上。车子缓缓起动了,石承欢伸手拿起黄金叶返过来调过去仔细看了一遍又放了回去。旁边一位旅客搭讪着递过一盒火柴说:“没抽过烟吧?这是名牌,咱北京不容易买到!”

石承欢接过火柴说:“谢谢!”然后毫无表情地打开烟盒取出一支,衔在嘴上点燃了……王大?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也点燃一支,仿效着抽起来……他们只管吞云吐雾,烟雾在车厢里缭绕……

在拥挤的硬坐席上,人们闭着眼睛养神,似睡犹梦般地熬过了长夜。第二天清晨火车抵达了历史名城――西安。王大?摇了摇石承欢的肩:“哎,醒醒,该下车了!”

“啊?到了?”石承欢迷迷糊糊地从梦中醒来。

王大?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转身喊:“甄帅才,该下车了!”

甄帅才答应着:“哦,知道了!”

西安是中华民族古代文明的发祥地,是人们久仰的地方。几颗年轻的心并没有被这古城的悠久历史和独特的风貌所吸引,他们匆匆忙忙把托运的行李取出来,互相帮着转移到长途汽车站,仅仅逗留一夜就转乘开往甘肃东岭镇的汽车,驶上了不平坦的路。

走了一阵,李欣莉说:“刚才还在山里走,一下子又变成了平地,也许东岭不是山区。”

甄帅才说:“那敢情好了!”

坐在旁边的一个乘客热情地说:“对着哩,现在到东岭塬[注1]上了,东岭镇在塬的中心,平平儿的。这搭有个谚语说:‘八百里平川,比不上东岭塬的边边。’说明东岭塬是个好地方!”

甄帅才问:“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人家啊?”

乘客说:“有哩,你看那搭有几棵树,那就有一个人家。”

“那儿有人家?怎么没见房子?”

“这搭人不住房子,住的是窑洞!把地上挖一个大坑,坑的四边就是围墙,在围墙的一面挖开一条有坡坡的路出来,四面都能挖窑。一个大坑就是一个院子,可以栽树、种菜,还能打井、挖窖……只要你看见哪搭有几棵树,那搭地下就有人住。”

李欣莉点点头:“唔……哎,那是什么?”她指着地面上一个塞着杂物的柱状物问。

旅客说:“那是烟囱,你看还冒着烟呢!”

经过七八个小时的行程,汽车终于到达了地区行署所在地――东岭镇,接待毕业生的办公室就设在地区招待所。

王大?等四人赶到招待所门口,一个学生模样的人热情地上来打招呼:“看来你们是从北京来的?来,我帮你们!”

“这儿怎么这么热闹?”王大?问。

“这里住的都是等着分配的大中专学生。你们怎么才来呀?走,我带你们去报到。”

王大?等四个人到办公室报了到,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了房间,帮着把行李搬进屋说:“你们就在这搭休息等着分配,吃饭有食堂,个人把饭票换上。”

工作人员走了,王大?等四人站在住室门外,又有几个人凑上来,一个人说:“你们是学什么的?”

石承欢说:“学医的。”

“我也是学医的!”

王大?说:“哦,咱们是同行!这么多人除了学医的,还有什么专业的?”

一个人爽快地说:“啊,学理工的、学文的、学师范的,还有艺术专业的,吹黑管啦、吹小号啦、拉小提琴啦,什么都有。我是学声乐的――美声,在学校小剧场还饰演过歌剧名著《奥赛罗》呢!不光是你们北京来的,还有东北的、上海的、西安的、兰州的,全国各地都有!”

王大?说:“看来你是个豪爽好客的人!”

“是啊,我都替你们着急,你们来得太晚了!好地方都让人挑走了!听他们几个医科的人聊天,他们对各县,甚至对每个公社的具体情况都倍儿清楚。比如,哪个公社通汽车、哪个公社的山有多高、沟有多深,哪个公社的狗有多大、多凶,哪个卫生院的环境、设备、人员配置等等都了如指掌!”

“真有本事!你们早就来了吧?”王大?说。

美声说:“我们都来十多天了,听说你们这批医科的人不能留在县城,一律都得下公社。你们刚来不知道!走,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屋里说去。”美声和四个人走进王大?和石承欢的住室坐在炕上,“东岭专区幅员辽阔,南北地理环境和气候差别很大,就好比中国的南方和北方;北方山大沟深冬天寒冷,南方地势略平天暖和些;大多数人都争取到南方……”

送走了美声,四个人在屋里目瞪神呆,石承欢说:“真是在家一条龙出门一条虫,看着咱们几个好像不傻不?的,跟人家比差多了!”

王大?说:“算了,光在这儿发感慨有什么用啊!”

甄帅才和李欣莉回自己房间了,王大?和石承欢走出招待所,站在门口东看看、西望望。东岭镇只有这一条街,不宽的路面上铺满了小石头渣子,街道上冷冷清清。

忽然一阵清风从身边掠过,天上的浮云渐渐融合变得越来越浓厚,似乎直接压在人的头顶,随之下起了蒙蒙细雨,王大?说:“这天真是娃娃脸说变就变,还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回去吧!”

回到住室,石承欢躺在炕上养神,见王大?如坐针毡,他说:“你怎么总晃来晃去的,快歇会儿吧!”王大?没做回应,拿出纸和笔,坐下来埋头抒写:

车行万里弃家门,忍舍知音寸断心。

异景他乡怀故土,低云细雨念亲人;

香烟玉酒充身影,旧友新交作幻邻。

相与重逢知几日,此时悲怆自栖身。

一首《思念》抒发了感怀,他凝望着窗外,没多一会儿雨停了,天慢慢放晴。回头对石承欢说:“我想出去走走,你去吗?”

“连个人影都没有,出去干嘛呀!”石承欢不耐烦说。

王大?孤身走出招待所,走着走着看见一个门面好像是邮电所,他推门走了进去。见柜台后面坐着一个人,他走过去问:“您这儿能打长途电话吗!”

“往哪搭打?”

看来他是个业务员,王大?说:“北京。”

业务员对北京很感兴趣,他说:“北京!?我还没给北京挂过长途呢,你从北京来?”

王大?点点头。业务员忙问:“北京比东岭大吗?在街上常看见**吗?”他一手按住电机话筒,一手抓住电话机的摇把摇了十几下,拿起话筒:“喂!我要北京!”他把话筒放下,又抓住摇把摇起来,然后又拿起话筒:“北京,北京,我是甘肃东岭……通了,通了!你个人说一下号码,再说找谁个,一会会儿把人给你找来,你再接!”

王大?说了号码和姓名放下话筒焦急等待着,漫长的四十分钟过去了,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他快速拿起话筒大声喊:“喂,喂,你是姗姗!我是大?,我特别想你,特别想北京!我特别想你,特别想北京……还没到单位,现住在地区招待所,我特别想你,特别想北京……特别想你……”

打了长途电话,反复说的就那么一句话,一种满足感使心中的郁闷就像刚才的天气一样顿时放晴了。

晚上,室内点着蜡烛,王大?和石承欢躺在炕上没有入睡,石承欢说:“来几天了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咱们是不是找领导说说自己的情况?”

“都这时候再找还有什么用?”

“管它有用没用,总比这么傻等着好。”

还没等他们主动说自己的情况,负责人就分别找他们谈话了。王大?走进办公室,负责人说:“坐下,我跟你说一下分配情况。听说你带头报名到咱东岭来,欢迎你!目前华城县很缺人才,你就去华城吧!”

王大?还没来得及说话,负责人就把分配决定直接托出。他说:“我希望分到南边,听说南边地势低一些、天暖一些。”

负责人诚恳地说:“我找你就是要跟你说这个,你是团员,又是干部,家庭也没啥问题,跟你分在一搭的还有甄帅才两口子,咱们得好坏搭配着分;你说对不?”

王大?说:“我那两个同学成绩都挺好,在学校属于出类拔萃的,人品也没的挑剔。”

负责人说:“咱们不能只看这些,你明白吗?”

王大?知道,甄帅才的父亲虽已过世多年,但解放前曾当过警察。李欣莉的父亲是高校的‘反动’学术权威,还在牛鬼蛇神的队伍里。不管是故去的还是在世的,“黑”帽子是无法摘掉的,而自己的家庭没有明显的“污点”,这就是好坏搭配的分配方案。还有什么可说得呢?想到这儿,一向是红脸汉的王大?点点头。就这样,他和甄帅才夫妇三人分到最北边的华城县,石承欢分到了南方的康平县。

华城县和全国其他地方一样,刚刚从激烈的派性斗争中度过来。春天,省军区**思想宣传队进驻华城,协调各派群众组织结束了混乱状态,八月份全县刚刚建立起各级政府革委会,在这关键刻他们同学三人来到这里。

注释1:塬(黄土塬),又称黄土平台,是我国西北黄土地区一种特有的地貌。对于地势较低的沟谷来说,塬就是顶部呈平台样凸起的地方。由于长期受水流的侵蚀,其周边形成沟壑,边缘陡峭,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