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欲罢不能
作者:董雪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880

1

走出白沙火车站,远远地,欧洁羽一眼看见汪熙容站在一群杂乱停放着的摩托、机动三轮出租车旁,不停冲她招手。一身牛仔服,剃了个板寸平头的汪熙容。混在那伙粗糙的“摩的”司机里边,除了个头高高大大以外,几乎看不出与这伙人有太大区别。

汪熙容小跑着迎上前,来到欧洁羽身边,不由分说上来一手揽住欧洁羽的后腰,低声在她耳边耳语:“先别出声,这帮司机里面有那家黑诊所的线人。”

显然,欧洁羽有些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让汪熙容这样半拥半抱着。她神色慌乱,四下张望,紧张地脸色苍白。“瞧你,我要是在金沙大马路上和你这么亲热一下,还不得把你吓死。”汪熙容说着,揽在欧洁羽腰间的手,很不老实地在她左臀上轻拍了一掌。

欧洁羽一把推开他,低声喝斥:“汪熙容,你别太放肆了。”“唉呀,我的姑奶奶。你就听我一次,先把肚子里那玩意给打掉。今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还不行。你不要着急要孩子吗。再等两年,我保证让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汪熙容突然间大声喊叫。引得不远处那伙人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

众目睽睽之下,欧洁羽的神色更加紧张。她匆忙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一幅大墨镜架鼻梁上。欧洁羽心里骂汪熙容这小子缺德鬼,竟如此明目张胆占她便宜。但知道他是为了眼下暗访工作的需要才虚张声势,只能耐着性子忍着配合他。

欧洁羽被汪熙容一手紧揽后腰,一路朝火车站广场路边的餐馆走去。

边走边装做耳鬓厮磨的样子,汪熙容在欧洁羽耳边,将暗访前期工作做了简单汇报:“是这么回事。昨晚,我接到一条热线报料。是这家“黑诊所”的老板娘,哦,对了,当然是那黑诊所老板没发迹前,明媒正娶的正房老婆打来的。我们姑且就称她‘正太太’吧。这‘正太太’打来热线,先是哭诉她长年被其丈夫冷落,随后就向我痛诉她老公妻妾成群,‘大红灯笼到处挂’的种种劣迹。而今她是实在不忍心,看着花心丈夫和他小妾一伙,开地下黑诊所,不顾他人安危,疯狂敛财,非法堕胎的可耻行径,才决定大义灭亲向报社投诉举报的。今天早上,我已初步核实了情况,报料所述情况属实。只是我一个大男人贸然闯进那黑诊所,我担心会打草惊蛇。正想办法怎么才能混进诊所时就接到了你的电话。你说巧不巧。据我先前的调查,这地下黑诊所里所谓的医生们是一伙由家族成员组成,无牌照非法行医者。他们行踪诡秘、流动设点、分工明确,利用一些简陋的医疗器械,帮孕妇堕胎、鉴定胎儿性别。目前,已形成一条龙非法敛财网络。扰乱社会治安,危害堕胎女子的身心健康,严重破坏计划生育政策……”

汪熙容和欧洁羽走进餐馆,这是家卫生状况尚好的小餐馆。在靠窗一张双人餐桌旁坐下。“好了、好了,听你说,我已经知道个大概了。你帮我要份早点吧。我早上饭还没吃呢,饿死我了。”欧洁羽小声打断汪熙容的话。汪熙容一边翻菜谱一边说:“怎么,你就那么急着想见我?连早饭都没顾上吃,你该不是也觉得我这个人秀色可餐吧?”

“去、去。看美的你。哼,我这是在关心支持下属工作呢。”欧洁羽单手托腮,一脸娇媚看着“哗啦啦”翻着菜谱子的汪熙容。

“知道吗,其实,你不摆你臭架子的时候,挺可爱的。我昨晚做梦又梦见你了。”

“都梦见什么了?讲出来听听。”欧洁羽一边用小勺,往嘴里送姜汁鸡块煨汤。一边很不经意地问对面狼吞虎咽吃早餐的汪熙容。“还能梦见什么。不就是和你那个呗……”

餐桌下,欧洁羽轻轻踹了他一脚。汪熙容不看欧洁羽,低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真地,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你到底真是喜欢我这个人呢?还是像其他女人一样,喜欢我身上的某样物件?”

“你身上的某样物件?你指什么,钱么?”欧洁羽有些听不明白,不解地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就目前而言,我清楚你比我有钱有势。”“那你指什么?”

“比如说,你不觉地我身上更具备完美男性的特质!说实话,我还拿不准,你是不是也不能脱俗,跟其他女人一样,对我强健的男人体魄更感兴趣?我指地是我身上的某个零件……。”

“闭嘴!汪熙容。如果你再这么乱贫嘴,我马上回金沙。”

“好了,好了。看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开句玩笑嘛。你委屈一下,帮我把暗访做完,再翻脸也不迟。就你这臭脾气,在这世上除了我,看谁敢要你这种女人。”“汪熙容!你……。”欧洁羽似乎看上去有些忍无可忍,她“呼”地从餐桌旁起身。

“我看,你今天来是成心想帮那帮人把我给灭了是吧?我可告诉你,这帮人在白沙**上,可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家伙。听说去年有个傻小子挡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把那小子给阉了!你,你不会也成心想让我汪熙容这趟回去也断子绝孙吧?”汪熙容双肘抱胸前,憨声粗气用眼睛瞪着欧洁羽一脸认真,继续说:“你往窗外看……。”欧洁羽侧转脸,果真看见餐馆橱窗外,方才那伙人中有三、两个膀大腰圆的粗鲁家伙,正朝这边张望着。

欧洁羽只得重新坐回到餐桌旁:“汪熙容,你这都跟谁学的。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变得这么油腔滑调,没脸没皮。”汪熙容阴阳怪气盯着欧洁羽的脸:“哎呀,要怪,也只能怪这世界变化快。我爱的人,她不打算嫁给我。爱我的人,我又不想让人家做老婆。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末尾四句,汪熙容是用“嘻哈”流行歌曲音调哼唱的。

欧洁羽不再讲话,闷头吃早点。汪熙容把自己碗里一只大龙虾,用筷子夹到欧洁羽碗里,故作轻松地说:“宝贝,说真的,你可瘦多了。你告诉我,在北京,你是不是净想我来着?”

餐桌下,欧洁羽用脚尖猛踩了一下他的脚面。看着汪熙容痛地龇牙咧嘴,欧洁羽“咯咯咯”地笑起来。“走着瞧吧!看我早晚把你收拾地服服帖帖。”汪熙容假装疼地脸歪在桌面,手却伸到餐桌下,佯装去揉被踩痛的脚面,顺势将手搭在欧洁羽的大腿上。欧洁羽正要翻脸时,刚才那伙人中一胖一瘦两个“摩的”司机闯进餐馆到吧台买香烟、啤酒。汪熙容急忙向欧洁羽使眼色,欧洁羽迅速将放桌角的遮阳镜戴回到脸上。

满脸横肉的胖‘摩的’司机,站餐馆吧台前抽烟喝啤酒。转头和汪熙容搭讪:“嘿,哥们儿。和你‘马子’商量好了,给大哥打个电话。大哥帮你们找个干净安全的地方,价钱好商量。”

汪熙容起身坐到欧洁羽身边的餐椅里,右手揽住她的腰:“宝贝,放心,绝对安全。要不,咱今天先跟这老兄去诊所看看,然后找个小旅馆住一夜。明天再决定?”

2

出了餐馆汪熙容跳上那瘦司机的摩托车后座。欧洁羽迟疑着,怎么也不肯坐到那胖司机的摩托车后座上去。汪熙容见势反应过来,从瘦司机车上跳下,和胖司机商量让他去坐瘦司机的车。末了,汪熙容开着胖司机的摩托车,亲自载着欧洁羽,一前一后紧跟着那两家伙出发了。

骑在摩托车上的汪熙容嘴巴还不老实,一脸坏笑和身边那两家伙胡乱解释:“嘿嘿,我老婆爱干净。从不随便坐其他男人的车。”

抱着瘦司机腰的胖司机,一脸下流地淫笑,斜着小眼睛看着汪熙容身后脸上戴幅大墨镜的欧洁羽:“你小子艳福真不浅,看你‘马子’皮肤白地快赶上七仙女了。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夜里灯一灭,按床上……阿、哈哈。黑白还不都一样。”

“人渣!”欧洁羽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不知怎么,这会儿真就感觉胸口憋闷,有些恶心直想呕。车速很快,被风一吹,欧洁羽开始干咳不止。

“嘿嘿,怀孕反应。怀孕反应。”汪熙容咧嘴笑着,向身边那两个粗鲁家伙乱解释。欧洁羽气恼地使劲在他后腰拧了一把。

“哎吆,老婆,你轻点呀,会出人命的。”汪熙容装腔作势地叫喊,一时没注意前面坑坑洼洼的路面,险些将摩托车开进路边沟里。

“看我说吧,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找了个厉害娘儿们。女人白天厉害,夜里也准不差。看你小子眼圈青淤泛紫。昨晚定是又没睡好吧?你老婆都怀孕了,还、还让你瞎鼓捣?”瘦司机眼睛瞄着欧洁羽满口喷粪地嘴里说着脏话。

“嘿嘿,那倒没有,那倒没有。小弟这些天夜里真想地憋不住了,就想办法自己解决掉、自己解决掉。”汪熙容竟也学着那两个粗野男人的样子脏话连篇。

胖司机:“哈哈……,妹子,听见没?你可不能总这么干耗着我兄弟,让他自己解决。那天他憋急了,一不小心冲别的女人‘开了炮’,那可怎么好。哈哈……。”

三个男人的污言秽语,一时令欧洁羽恶心地实在无法忍住,“哇”地一声呕出来。汪熙容忙将摩拖车停到路边大树下。欧洁羽蹲地上,开始呕吐。两个‘摩的’司机远远站着,各自一脸淫亵地笑。

看欧洁羽脸色苍白的难受样子,汪熙容方觉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分,心里不捞忍,蹲下来低声道歉:“对不起,委屈你了,真是委屈你了。宝贝,你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到了地方,打个转儿咱就走。”

欧洁羽扶着身边的树杆慢慢起身。她剜了汪熙容一眼,咬牙切齿小声说:“汪熙容,这篇暗访稿你不写出个新闻奖水平,回头我跟你没完。”

事后,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这篇“揭秘白沙地下黑诊所”的社会新闻深度调查特别报道,半年后,还真让汪熙容拿了个年度好新闻奖!

结束暗访时天已近傍晚。汪熙容将欧洁羽先送到他早上来时预定的那家汽车旅馆休息。他将暗访时和地下诊所老板讨价还价的录音,及偷拍到的简陋医疗设备、堕胎器械照片等,一并复制了,亲自送往白沙县稽查大队。

欧洁羽干呕了一路。估计是早饭吃晚了,搭乘摩托车时又喝了些凉风。这会儿,少气无力躺倒在旅馆房间的单人床上,不愿再起来。

汪熙容配合白沙警方,又做了些补充性地调查取证工作。从白沙公安局回到旅馆已将近晚上十点钟。汪熙容对欧洁羽说,他必须等明天白沙警方有了明确的查处结果,才能离开白沙。他问欧洁羽,是先送她到去火车站呢?还是明天她和他一起回金沙。欧洁羽没理会他,脸朝墙躺着,身上裹着被单,像是睡着了。汪熙容将房间空调温度调高些,又上前给欧洁羽掖了掖被角。而后,坐在窗前办公桌边,从采访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作稿子。

等汪熙容将完成的稿件从互联网传回报社编辑库,已凌晨2点多钟。

暗淡的台灯灯影里,单人床上的欧洁羽睡地很熟。汪熙容给和衣躺着的她身上又加了条毯子。他心想,这女人就是女人,身体素质果真比不上男人。这一天的折腾把个原本就外强中干的欧洁羽,劳累地嘴唇都有些泛白了。橘黄色的灯影里,她鼻息均匀,凌乱的长发散开遮住大半边脸,长而密的睫毛静静地纹丝不动。像个睡美人。

汪熙容坐到床沿边,手指捻着欧洁羽的长发呆坐了一会儿,两次弯下腰,想去吻她的面颊都止住了。他抱了条毯子悄然走出房门,在门外楼道走廊的长沙发里和衣躺下。汪熙容觉得刚睡不久,天光就已经开始大亮。

3

第二天清晨,汽车旅馆负责打扫卫生的大婶,对在水池边洗漱的欧洁羽,连声夸赞汪熙容是个正经好小伙子。还说他人老实可靠,将来准是个知冷知热会疼人的好老公。欧洁羽笑了笑,对那大婶说:“他是我弟弟。”

那女人愣怔一下说:“不会吧,不会吧。我看你俩长得可一点不像。”

碰巧这时,汪熙容正从一旁的洗浴间走出,他用毛巾擦着**的头发,走到欧洁羽身边的大镜子前,手拿一把小梳子仔细梳理着头发接茬道:“大婶,其实您不知道。我是她表弟,这趟来白沙,是专门陪她来找堕胎诊所……”

“啊!?”那大婶惊愕地张大嘴巴。欧洁羽将手中一杯满是牙膏泡沫的漱口水,“哗”地泼到汪熙容脚下。汪熙容躲闪不及,新换上的牛仔裤裤脚被弄湿一大片。看着欧洁羽头也不回,回了房间。镜子前的汪熙容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三八婆!你等着,总有一天我把你收拾地服服帖帖。”

次日上午10时,白沙警方将那地下黑诊所一举捣毁,涉案人员全部绳之以法。正当汪熙容在汽车旅馆吧台前,准备结账返回金沙时。他的手机在牛仔裤的后衣袋里突然间猛响:“我问你敢不敢?像你说的那样爱我。我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汪熙容手机的彩玲,仍是那首听上去很刺激的“为爱痴狂”。

此刻的汪熙容左手夹只刚点燃的香烟,右手捏着一只盛满红酒的大酒杯,一时空不出手掏手机。他身旁坐着正喝着咖啡的欧洁羽,麻利地伸手帮他把手机拿了出来。这会儿,欧洁羽鼻梁上,已换了幅好看的窄边眼镜。她的脸色、嘴唇较昨晚也显得红润鲜亮许多。

“干吗涂这么浓的口红?”汪熙容没接欧洁羽递过来的手机。盯着她光亮的面孔,将口中一个小小的烟圈,吐到她高高盘起的发髻上。

昨天来地匆忙,欧洁羽忘了带化妆包。早饭前她趁汪熙容还熟睡着,开别克到白沙县城的精品化妆专柜买了口红、眼影。这会儿,欧洁羽知道汪熙容是在打趣她,没理会。隔薄薄的镜片,她扫了一眼汪熙容的手机显示屏,随后被火烫了似地迅速将手机放到汪熙容面前的吧台。

“是报社的电话?”盯着欧洁羽的面孔,汪熙容不紧不慢地问。欧洁羽没应答,将脸转到一边,仰起下巴继续喝咖啡。汪熙容没接手机,任凭香港歌星刘若英的嘹亮歌声,在两人身旁动情地歌唱。盯着坐在高脚椅里侧身将腰扭成S形优美曲线的欧洁羽,汪熙容痴痴地看着。这会子欧洁羽并不知道,此刻她的坐姿,令她稍显瘦弱单薄的肢体显得异常性感。白皙光滑的颈项,浑圆的臀,绵软的水蛇腰,圆润突起的胸。此刻,汪熙容不是直接拿他不停唱情歌的手机,而是将一只手臂绕到欧洁羽背后,迅速圈住她的肩头,抓起手机猛然按下了接听健。

“你干吗?……”欧洁羽扭动着身子,试图挣脱此刻汪熙容已紧紧圈住她后背的臂膀,用极低的嗓音嚷。

“嘘!老黄。啊……阿、黄主任,没、没!我没跟谁,什么女的。你听错了,我正在餐厅吃早点呢。你有何吩咐?”

汪熙容就这么将欧洁羽圈在怀里,开始一本正经接听黄家驹打来的电话。

汪熙容怀里的欧洁羽此刻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弄出点半点声响,让电话那头的老黄听出端夷。看她紧张成这副模样,汪熙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愈加借势欺人地将嘴唇贴到她头发上不停吻着。

欧洁羽能很清晰地听见汪熙容手机里,黄家驹不满的训斥声:“喂,汪熙容,汪熙容!你这臭这小子,又干什么呢?怎么老半天不讲话!你有没在听我讲话?我问你呢!快回答。”

“阿,没,没干嘛。我这儿是餐厅,当然很嘈杂了。啊,我,大概今天下午就能赶回金沙。对了,今天是周末,黄主任,那我回金沙就不回报社了。我想直接回家。我很累,想睡觉……”汪熙容将手机换到另一支手上,大声说着,空出的另一只手从欧洁羽肩头迅速滑下放在她大腿上。欧洁羽借势从他怀里挣脱,回身在汪熙容肩膀上狠狠拧了一把,闪身坐到了离他稍远点的椅子里去了。

汪熙容手机里黄家驹的大嗓门依旧隐约听得见:“好兄弟,恐怕你今天还不能回金沙。刚才黎总编交待下一个新闻线索。让咱们部门这周末务必去做。你看我这儿也确实抽不出空闲人手。正好你有车,就再辛苦你一下,跑一趟白沙县梅岭的泉溪村。据说那村里有棵千年铁树开花了。唉,我知道这稿子做不大,但是上边安排下的任务,我们总得完成不是。你也知道,泉溪村是省重点珍稀林木树种自然保护区。年初省里已立项,将泉溪那一带自然风景区,建成我省重点旅游项目!黎总编指示我们新闻媒体要为贫困山区脱贫出一份力。这项采访任务,能交给我们部门,是报社领导对我们部门的信任……”

“行行,行了,我知道了。不就是让我连续出差嘛。可先说好老黄,回头你得把我这月的燃油费拿给上边签字,月底我方便到集团财务处申请报销。”

“唉,看看你小子,如今翅膀硬了不是,敢跟我讨价还价了。是不是我管不了你了。汪熙容,我可听说欧助理马上要从北京回来了。我看现在,你小子除了她,谁的话你都听不进去了。我可听说,欧助理这次回来,很有可能是要升任报社副总编呢。回头,你小子要是连她的话都敢不听了,小心她开除你!”

欧洁羽听见了电话里黄家驹的高声喊叫。她抿嘴浅笑,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果汁杯。鹅黄色的柠檬汁欢快地在她手中漂亮的高脚玻璃杯里,旋转出一个又一个好看的漩涡。

汪熙容斜眼梢撩了一眼身边的欧洁羽,一脸坏笑地对手机听筒说了一句脏话:“我拷,她要是当了什么‘鸟总’,还不把咱爷们往给死整……”

欧洁羽料定汪熙容这肯定又是在埋汰着她,抬脚狠狠往他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

“哎哟!阿……,阿。是、是。好的。我这就去泉溪村,哎呀,你放心吧,黄主任。我这就动身去泉溪村采访。”汪熙容痛地咧着嘴,一边揉着被欧洁羽踢痛的腿肚子,一边对电话里的黄家驹说。“汪熙容!干吗呢?怎么打个电话还这么不老实。你小子家里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可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我看汪家梅就是太老实,才管不了你。你小子也别总觉得人家老实就欺负人家。还有,去泉溪村的山道不好走,你千万注意安全……。”电话里黄家驹大声说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安全第一。我手机快没电了。挂了黄主任,再见!”汪熙容挂断了手机。见欧洁羽已径直往旅馆的门厅去了,他疾步追上:“你这是上哪儿呀?”“我回金沙。”

“唉,你看,不如这样吧。你好人做到底,再陪我一程。跟我去趟梅岭的泉溪村。反正今天周末。再说你不是还没回报社报到吗。干吗那么着急。泉溪村的山好水好,景色宜人。老黄说了,这趟采访让我全当是去温泉度假疗养呢!”

“我来白沙是为了帮助你完成采访任务。再跟你去泉溪算怎么回事呀?我不去。再说,那里山高林密挺吓人的。”

“唉,你看看,你这人。这不明摆着吗,你去泉溪村也是帮我完成上级交待的采访任务呀。你可是知道的,昨晚因为你占了我的床,我几乎一夜没怎么合眼,到现在还头昏脑胀的。去泉溪村要开车进山走好长一段崎岖山路,你就不怕我一个人开车睡着了,连人带车滚下山崖,因公殉职!”汪熙容说着又上前揽住欧洁羽的腰,这会儿,她像是并不太想挣脱他的手臂,顺势小鸟依人傍在他的身边,两人径直朝泊车的地方走。

一路上汪熙容的唇紧贴在她耳边:“宝贝,我知道,你是真怕我因公殉职。担心我,才肯陪我去的。再说了,山高林密又有什么可怕?有我给你做护花使者,你放一万个心。我敢保证,从泉溪回来。你身体上的每个零部件都完好无损。不过,要是你……”汪熙容依旧一脸坏笑,意味深长地盯着欧洁羽说。

欧洁羽一下子反应过来。“你个臭流氓。我不去泉溪了。我马上回金沙。”

“你敢,你今天必须陪我去泉溪村采访。不然的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老黄,说从昨天起你就一直跟我在一起。方才,他还在电话里奇怪呢,他说,刚开始在我手机里叫唤的女声,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欧助理……”汪熙容说着,真就要去掏手机。

这话果然灵验,欧洁羽脸都吓白了:“汪熙容你真是个无赖。流氓加无赖!”

汪熙容没想到一句玩笑话,竟能让欧洁羽紧张成这副惊恐模样。他兀自叹口气将手机放回口袋,自嘲地低语:“哼,看来,我这辈子是永远见不得人了!算了,你走吧。”他说完撇下欧洁羽,迈开大步独自向前走。

忧郁哀怨的阴云顷刻间笼罩了汪熙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一阵委屈酸楚的情绪袭上心头。对这段他视如珍宝,而她却极不情愿被公开的地下恋情,从一开始汪熙容就觉得不甚公平,有种屈辱感。加之对这恋情,最终不大可能善始善终的深深忧虑,时时困扰着这个表面玩世不恭,实则相当自尊,对这段美好恋情有着很高期望值的年青人。

欧洁羽望着他心事重重的背影,有些不落忍,从后面追上来牵住他的衣襟,柔声细语说了句体贴的话:“你看看你这人,怎么回事吗,阴一阵儿,阳一阵儿的。人家又没说不跟你去?”

汪熙容甩开她的手,阴沉着脸去拉车门,他眼睛红红口气决绝:“你走吧,我们到此为止,以后各走各的。”“我不……”欧洁羽突然带着哭腔,不顾一切从背后将他抱住:“我去,我跟你去嘛。其实,我心里是想跟你一起去的,真的。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总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

汪熙容返身拥着泪珠婆娑的欧洁羽,将她抱进车里。窄小的车厢里,欧洁羽捧着汪熙容的脸吻着:“我知道委屈你了。我也知道,这样对不起汪家梅。可我,可我,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我老想你……。”两人相拥着,亲吻对方,舌尖缠绕着探进彼此口中。汪熙容滚烫的手指慌乱中松开了她腰间的皮带扣……。

欧洁羽低语着死死拽着他的手:“不,不要在这儿。这是我第一次,我不想,不想就这样在车里……”“那你跟我去泉溪村……”

汪熙容一边发动汽车,一边侧转脸问偎着他臂膀的欧洁羽:“你真的还是个……?”“什么?”欧洁羽在汽车发动机的噪声里大声问了一句。

汪熙容在汽车发动机的噪声里,低声说了两个字“处女!”。欧洁羽娇羞地在他肩头打了一下,低声道:“你呢?我应该算是你第几个女人?”

“哦,这……很难说,好像记不清楚了。好像也应该是第一个吧。”

“我才不信呢,我知道你压根就是个花花公子。”

“那好吧。等到了泉溪村我证明给你看。”

“鬼话。书上说,你们男的,根本没法证明自己的第一次。”

“那倒也是。哎,你说,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等于说,我们男人永远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纯洁。”

“那倒真是。总不能天下便宜都让你们男人全占了。”

“知道吗,你温柔的时候,挺招人爱的,像个小女孩。”

“我本来就不老吗?要不,你怎么总叫我宝贝呢。我特喜欢你这么叫我,我希望你能永远这样称呼我。”“那你不打算结婚嫁人了?”

“……”欧洁羽先是无语,紧着轻声说:“说真的,这不合乎常理。在现实生活中,不合乎常规的事情总会被人拿来当笑柄,茶余饭后去议论、耻笑甚至抵触、嫌恶。我可不愿落到那步田地,更不愿为此付出太大代价。‘两个距离悬殊的人,不可能轻易成为知己,即使彼此有着美好的意愿和纯真善良的动机。随之而来的恶意流言,终会将这一切都破坏无遗。’这是哥德的名言。知道吗,我的公子哥。”

“你所说的距离指什么?地位、身份?既然你能预见悲观的未来,干吗还跟我这样。”

“我跟你那样了?”欧洁羽明知故问,多少显得有些强辞夺理。“行了,如果缘分真有那么一天的话,我辞职回家相夫教子给你做家庭主妇好了。”

“你说话算数?”“哪会有那么一天呢?我可没那福气。你迟早有一天会和别人结婚。把我忘地一干二净。”欧洁羽有些黯然神伤地调侃道。

“这么说,你这人不是傻吗?明知前面是火坑,还硬生生要往里跳。”

“谁说是火坑,你刚才不是说,泉溪村的风景赛仙境嘛。你看呀,明明是前路风光无限好呐?……”欧洁羽忽然拿腔拿调唱了一句纯正的京腔道白。

“我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妖精!”

别克车出了白沙县城,飞快上了高速路。过了白沙谷峰镇盘山公路岔道口,风驰电掣般往梅岭山腰处的泉溪村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