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伯彦查那向旁边站定了,目眦尽裂的样子,只见是个长得特别高大的青年,头上缠着黑色的头巾,头巾正中还镶嵌着一块宝石,高鼻深目,虽然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但他分明不是中原人。
“是你师父告诉我的。”伽楠答道。
“我不信我师父早就死了”伯彦查那怒道。
伽楠并不理会,只是道:“你师父是个中原人,你为什么要与朝廷作对?”
“可我不是中原人,我出了山,听师父的命令想去投军,那些狗官们是怎么对待我的?居然敢骂我是夷狗我就杀了他们那又怎样?”
“又怎样?你在山中长大,不会不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伽楠冷冷地道:“那些你口中的狗官,技不如你,被你杀了也就罢了。今**技不如我,又待如何?”
伯彦查那大怒道:“我没学好本事,你要杀就杀,十八年后爷照样是条好汉”说着又已挥舞着大棒扑上来。
伽楠似乎也被他挑起了一丝火气,足下一滑,欺身闪进光影,也不见他如何作势,竟然已经“噼里啪啦”扇了伯彦查那一通耳光,末了滴溜溜转到他背后,伸腿在他后膝上一踢,他就砰地一声跪倒在那里。
梓颜到现在才算明白这伯彦查那在乐伽楠手中,就像孙悟空遇到了如来佛祖,那是什么招也使不出来。
跪倒的伯彦查那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惹得底下众军士一阵大笑。
他似乎更被这些笑声所刺激,举起掌来就欲拍向自己的天灵盖。
可惜他快伽楠更快,他的掌还没拍下去,胳膊啪啦一声,就耷拉了下来,而且还不是一只,两只手臂两条腿到这时好像都动弹不得分毫。
“你要怎地?我死还不行吗?”伯彦查那眼中恨得似要喷出火来。
伽楠道:“死确实很容易,不过嘛,你若是败在自己的师叔祖手上,好像还没丢脸到寻死觅活的程度”
这时不仅伯彦查那,连底下人都竖起了耳朵细听。
“你的师父是不是无垢尊者。”伽楠用的不是问句,而是几近于陈述的口气。
伯彦查那不禁被这突如其来的师叔祖之说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由点了点头。
“小王的师父是牵肠真人——早年尚在师门时,唤作幻渺羽士。”
伯彦查那低头呐呐道:“师父说……幻、神、无、净、云……我算净字辈的……他猛地抬头:“那你是神字辈的?”
伽楠轻轻一笑道:“本王大号神机。”
“神机太子”这呼声出自底下那个被刀架住脖子的头领,伽楠瞥了他一眼,没理会。
梓颜这时才弄明白原来神机太子的名号还有师门的来历,原来她一直以为是圣聪帝因太子从小天资过人,故而给赐的这个名号呢。
伯彦查那出人意表地居然又大哭起来,此次还高叫着:“师叔祖~~”他这叫声似乎是失散的孩童找到了自己的亲人,委屈无比,而又依恋无比,一点不掺杂献媚的成分。
梓颜和文泰等人免不了也被他这天真的模样逗笑了。
伽楠应了一声,上前将他两边胳膊一托,脱臼的地方就回了位,然后又骈指解了伯彦查那腿上的禁制。
伯彦查那还是跪在那里,张开双臂抱住了伽楠的腿,大哭道:“师叔祖——师门的人怎么这么少啊让查那好难找……呜呜呜……”
伽楠道:“既然找到了你,以后就跟着师叔祖征战立功,将来封侯拜将,也不枉你师父养育你一番。”
伯彦查那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抱着他的腿大力点头。
梓颜见伽楠一个青葱少年却故意用这么老气横秋的口气说话,忍俊不禁,“扑哧”笑出了声。
伽楠星亮的凤眸盯着她,向伯彦查那道:“快起来,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再说,你师叔祖想抱的人,可不是你呀”
伯彦查那连忙擦着眼泪站了起来,欢喜地道:“真想不到师叔祖竟然是神机太子,比师父都高一辈,果然厉害啊师叔祖快封我个官做。”此刻他面上浮现的对伽楠的崇拜之情简直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伽楠脱了他的拥抱,凌空虚步,他肩上的大氅迎风飘举起来,一身闪亮的甲胄包裹着修长的身躯,整个人犹如仙人谪凡,朝梓颜飞过来。
梓颜怔怔地看着他的丰神玉貌,他已落回马上,伸臂轻轻一揽,将她圈进怀里,大氅一收,把她整个人都包了进去,只露出一双眼睛来。
伽楠朗声道:“伯彦查那听封”。
伯彦查那迅速地从屋顶跳了下来,单腿跪地高声道:“查那在”
梓颜心里暗笑他忽然就从猛虎变作了小绵羊,只听伽楠道:“本王封你为此次征北大军主帅帐下左先锋。”
伯彦查那狂喜,拜道:“多谢师叔祖”
众人正要贺喜皇太子喜得先锋,谁知这时昭毅将军许会突然大叫道:“末将不服”
伯彦查那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提了狼牙棒就想发怒,可是他看了看伽楠,居然忍了下去,只是对许会怒目而视。
伽楠似乎料到他有这么一出,懒懒地斜眼看他道:“你为何不服?”
许会直挺挺地跪下,梗着脖子,面上大有愤恨之色,道:“先锋官自然是除了主帅之外功夫最为了得之人,末将看这厮就不咋地,怎能因为是殿下的师门侄孙辈,就赏了他这么大一个官做”
伯彦查那闻言就顿时忍不住了,冲到他面前不远指着他大叫道:“你敢说你爷爷不咋地?来来来你起来看爷爷怎么教训你”
许会脾气虽然也是极冲,但是素来有几分畏惧太子,方才出言顶撞已是大不敬,这时愤愤看了伯彦查那一眼,只把目光锁在伽楠身上,顿首道:“请殿下恩准末将与他比试。”
梓颜以为伽楠肯定会反对属下这么做,谁知他淡淡道:“嗯,不错,反对得有道理,如果伯彦查那输给了你,那么,就让你来做这个先锋”
许会拜道:“谢殿下”然后将放在一旁的银色长抢握到手中。
这许会少年拜将,自然也是十分神勇之辈。而且此人酷爱打扮,他终日白盔白甲,白色银狐披风,还骑个白马,模样儿生得也极倜傥,倘若没有天下绝色美男神机太子在军营中,他当然要数军中第一美男,对例如伯彦查那之辈的莽汉,他从来是最看不起的。
伯彦查那听这个白面小将要跟自己来抢先锋,已酿了一肚子的怒气,看他提好枪,扑上去就要打。
谁知许会飞身上了马,用抢指了他高声道:“谁都知道,军中的先锋都是马上征战,莫非你要做个徒步先锋?”
伯彦查那被他气得“哇哇”大叫,四处没头苍蝇一样寻马。
梓颜轻笑道:“郎君的这个侄孙子,长得一副怪怪的异族模样,居然是个地道的张飞性子”
伽楠也柔声笑道:“可不是,张飞性子,才适合做先锋”
两人议论未尽,那厢伯彦查那已将一个骑黑马的骑兵拎下了马,飞身上去拍马就杀向许会。
许会虽然言语上轻慢,但因他与皇太子同门,倒也不敢真的轻敌,连忙举枪相迎。
这次伯彦查那是将他的狼牙棒笔直地向许会的脑袋捅了过来。
许会看他出势用力甚大,没有变着,冷哼一声,心道:“这么简单的攻势,有什么难以应付?”将他那杆银枪一横,一个“铁门栓”迎了上去,硬接下了这一捅。他本待用铁门栓格挡开来,然后枪尖一撩,就可以取伯彦查那的面门。谁知这一挡,他顿时双臂一麻,感到虎口震痛,那枪几乎握不住脱手飞去,胯下的坐骑也是两腿一软差点跪地,只得往里一收来卸去力道,两边虎口经此一挡,居然都裂了开来,阵阵撕痛让他再也不敢存了硬接对方大棒的念头。
伯彦查那控制马的能力显然没有许会娴熟,他一交手之后,马儿就冲了过去,然后他再提缰回马杀来,许会就改变了对付他的策略,专用那“卸”字诀,时不时还使个借力打力的招,居然在伯彦查那凌厉的攻势下交手了几十个回合。
这时看那伯彦查那,才觉得他也确实了得,虽然许会聪明地使用一些借力打力的招数,但是他每次都是毫不费力地挡回震来的力道,而后连环下杀着。而且几十回合过去,他的力气丝毫没有受什么影响,每招杀出依然是地动山摇。
许会渐渐被他逼得缩小了战圈,又不敢硬接他的招,躲闪起来越来越见费力,终于在想使一个回马枪之际后方露出了空隙,伯彦查那狼牙棒一抖,当背就戳了过去。
梓颜惊得抓住了伽楠的双手,但见他并未出手,正急切间,许会已向鞍前一伏,然后一个侧身就滚下了马,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伯彦查那的狼牙棒如影随形地跟到他的面门,却也被他生生停住,大笑道:“怎么样?小白脸,现下你服了没有?”
许会冷了脸扭头不答。
梓颜低低道:“郎君,你的侄孙儿比那张飞要强些”
伽楠紧了紧她,一笑,朗声道:“昭毅将军,愿赌服输,不得置气”
许会低头向他拱了拱手,也不多话,退到一边生闷气去了。
伯彦查那踌躇满志,拍马过来大笑道:“哈哈师叔祖,怎么样?徒孙没有给您丢脸吧?”
梓颜突然出声道:“将军既然做了先锋官,以后就不该叫师叔祖啦”
伯彦查那听这声将军很是受用,又哈哈大笑。
伽楠冷冷地道:“打败昭毅将军用了五十九个回合,简直丢尽了我北帝太玄门下的脸面若我是你,最多只需三招”
伯彦查那此时对他比对自己死去的师父不知道要敬服多少倍,闻言连连称自己愚蠢。
许会更加丢脸,躲在一角用极度幽怨的眼光盯着他最尊敬的皇太子,突然灵机一动,跪下高声道:“殿下末将要拜入您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