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鸣。龙啸。剑光。
承离已化作应龙盘旋在空中,巨大的翅膀扇动带来裹夹风霜的飓风;孔深张开绚丽的羽屏,一片片带着剧毒的羽毛顺着飓风刺向棠幽。
棠幽握着秋水剑,以不见眼的速度挽出一个剑花,一朵巨型白莲盛开在她的身前,每一片花瓣都带着凌厉的剑气,将席卷而来的危险一一瓦解。
地动山摇。
正当月华枝紧张地关注着远处的战况时,听到了棠幽给她传来的密音:“小山茶你的‘花影重’简直太好用了!”
“……”月华枝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松懈下来。
简直是□□裸的炫耀和嘚瑟……都什么情况了还有心思给我传来密音……这种这么嚣张的人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烛灵阵已经被毁了。
沉在深潭里的公主被承离抱起,她的身上的生气迅速枯萎下去,原本红润的脸已经苍白如纸。
三人一路打到海边。
承离愤怒地瞪着棠幽,“既然如此,那就用你的身体装下珑儿的灵魂吧。”
棠幽擦了擦嘴角的血,轻蔑一笑:“就凭你?”
承离拿出珑儿胸口发着微光的珠子,然后将它纳入身体里。
棠幽这回看清,原本放在珑儿身上的是个什么宝贝了。
先前在御月殿的时候,她就听蒹白说起过《百物鉴》的雮尘珠——大小如鸡卵,通体红如火,形似眼珠,乃是一等一的极阳之物,有脱胎换骨、固魂凝魄、灵力暴增之效。
棠幽眯起了眼,心里打定必须要速战速决才行,不然这应龙在雮尘珠的帮助下,不知道会暴增的什么地步。
到时候不仅是她自己,其他人的命也一块搭上了。
天地呼啸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的空气也停了,声音都消失了。
一大片火红色的光自承离身上蔓延开来,越伸越远,犹如地狱业火带着吞噬万物在熊熊燃烧。
棠幽自一出生就伴有强大的灵力。
别人的内丹都是一个发光的珠子,而她聚合的内丹是一只晶蓝色的铃铛,唤作——天魔铃。
天魔铃一出,撼天动地。
棠幽唤出天魔铃,一片海洋从她的身后蔓延开来,越来越广阔,带着无限生机与活力浮动着。
“铃——”极清脆响亮的一声。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声铃响。
接着——
轰——
海水腾空而起数百丈。
轰隆隆——
云层迅速变黑,太阳被遮住,白昼变黑夜。
一条接着一条水桶粗的紫蓝色闪电,在黑云的衬托下刺目阴森,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冲击心脏。
哗啦啦——
下雨了。
夹杂着淡淡血腥味和微红的雨水,砸在弟子们的脸上,渐渐染红了他们银白的道服。
沈钰张开手掌浑身颤抖地接着雨水,看着掌间慢慢汇集的一小滩微红的水,眼里写满了惊
恐:“这……这该不会是……不,不会的……”
月华枝发现威压已经消失了,火速站起身往海边奔去,其他人在漫天血雨的震撼中失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跟了上去。
承离的身体已经碎成了碎片,有的漂浮在海面上,有的落在沙滩上。
流血不止的孔深被秋水剑戳穿了心脏,他的嘴里都是血,雨水冲下来汇成一道道血河从他的身体流过。
他的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都要充满希冀,他问:“是您吗?”
棠幽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的旧伤加新伤已经染红水色长裙,她的脸苍白到透明,手里握着雮尘珠,将它渐渐纳进身体里。
她将眼睛从雮尘珠移到孔深身上,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高傲,“是我。”说罢抽出秋水剑。
孔深的眼里有释怀、欣喜、无憾,然后他的身体渐渐化作烟尘,消散在滂沱大雨中。
棠幽再也支撑不下去呕出一大口血,接着整个人直直倒在沙滩上,雨水不断从她的脸颊流过灌进眼睛里,视线彻底模糊。
她想起蒹白之前说的一句话:“能力越强,责任越大,自然就越辛苦。”
棠幽在彻底昏死过去前,隐隐约约看到月华枝飞奔过来身影,和她急急的呼叫声。
哎,先生,我倒希望自己能平凡一些。
棠幽被送到了先前休息的客栈,身上的衣物已经换好了干爽的一套。
伤得较重的弟子们,都各回各的房间疗伤,剩下月华枝和沈钰呆在棠幽的房间。
看着棠幽越来越灰白的脸,沈钰眼中装满了泪,“月师姐……棠幽到底怎么样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脆弱的棠幽,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整个人碎掉。
月华枝收回施法的手,皱着眉摇摇头:“经脉全断了。”
沈钰眼中的泪一颗颗落下来,“那……那……”
这时宋疆推门走进来,“我已经通知大师兄了,他很快就会过来了。”待他望向沈钰一张哭花的脸,走过去替她擦了擦泪,声音软了下来,“好了,别哭了,大师兄来了就有办法了。”
“嗯……嗯嗯……”沈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点头。
月华枝悄悄退出房门,走到一处较隐蔽的地方捏碎覃宇的传讯石,“师兄,我认为最好请上清亲自前来一趟,棠幽的伤……没那么简单。”
戟夜一掌拍在桌上,桌子被瞬间震碎。
一旁候着的凌风有些惊讶,他印象中的尊主不是一个易怒的人,但还是保持冷静地俯首行礼,“尊主。”
“去冰囚看看。”戟夜感受到了天魔铃传来的震动,虽然微妙,但是戟夜绝不会认错。
他要去冰囚确认一下。
冒着冷雾的冰囚,除了沾着血的碎冰屑外,还倒着一个昏迷不醒的魔将。
这名魔将,正是戟夜派来守着冰囚的,名为冰问。
戟夜看着眼前的情景,脸色阴沉。
凌风更为震惊,“这这这……怎么可能……”
戟夜冷冷地笑了声,摸着大拇指上的赤玉的扳指,“怎么不可能?她可是唐离,那个睥睨一切不可一世的家伙。”
戟夜冷笑一声,举起手将满地的碎冰化作冰尘,再一挥手冰尘消失的干干净净,冰囚明亮得就像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凌风毕恭毕敬地站着,不发一言。只是他的眼里流露出的欣赏,并没有抑制,“不愧是……”
魔族,向来是以强者为尊。
戟夜脸上的笑意不明,眼神渐渐恢复之前的淡漠。
他慢慢往回走,“凌风,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唐离。”
“是。”
“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你在找她。”
“是。”
凌风的身影消失后,戟夜停下脚步,呢喃了一句:“居然用了三百年,太慢。”
蒹白细细诊断了棠幽的身体状况,平静的神情变得有些阴沉,对着站在一旁的二人说:“小月,覃宇,先将其他弟子送回天姥山。”
二人一拱手:“是。”
蒹白抚着棠幽冰凉的手,输送自己的灵力过去。
月华枝和覃宇二人,联手结了一个巨大的传送阵,将其余的弟子们先送回天姥山医治。
离开前沈钰着急地问:“大师兄,棠幽没事吧?”
南斋也很担忧,“是啊,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月华枝先开口:“有上清在没事的,你们先回去吧。”
话音未落她就和覃宇一起发动了传送阵,沈钰和南斋忧心忡忡的脸,跟着传送阵的光消失在平安村。
做完这一切之后,月华枝和覃宇赶紧回到棠幽的房间。
蒹白正好推开房门,“你们在这里看着幽儿。”
“上清呢?”月华枝情急之下攥住蒹白的衣袖。
“找位故人。”
“上清也治不好棠幽吗?”
“嗯,幽儿不仅经脉全断,内丹也碎了。”
“那……那……”月华枝自己都没有发现,说出的话带着轻微的哭腔。
蒹白轻轻拍了拍,月华枝紧紧攥着自己衣袖的手,“放心吧。”
月华枝松开了手,蒹白往前踏了几步,身影模糊成一团光晕消失在木廊里。
她转过脸泪眼汪汪地看着覃宇,覃宇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立刻扑到他怀里,眼泪濡湿衣襟。
月华枝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这般无用又无力。
覃宇轻轻环抱着月华枝,宽厚的手依然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上清说放心,就一定会没事的。乖,不要哭啦。”
回应他的只有月华枝低低的啜泣声,覃宇轻叹一声,“实在难受的话,就哭一哭吧,我陪着你呢。”
蒹白赶到瑶天时,桑拓正在荷花亭上施法,他知道桑拓此刻在净化荷花池的妖祟,不可贸然打扰,于是耐着性子等到桑拓完成净化。
桑拓收回功法,朝一处望过去,“蒹白来啦。”
蒹白快步上前行礼:“见过神君,蒹白有事要求。”
“哦?”桑拓很惊讶。
这是桑拓认识蒹白以来,第一次见他有事相求。
待听完蒹白所求之事时,桑拓很不厚道地笑了:“哈哈哈,原来是来找阿音的。你放心,你这个忙阿音一定会帮的。”说着立刻朝荷花池施法。
蒹白也猜到就钟磬音这好事的性格,一定会答应。
只是那家伙虽然位列神阶,却实打实是个上天入地的“小魔头”。
此番不得已求她,日后一定会被缠上。
彼时的钟磬音正在不周山荡秋千。
在湖边的一个小仙,急急忙忙跑来找她,“小神君,桑拓神君用水镜找你。”
“什么事啊?”钟磬音依然在秋千上随意地晃着。
“说是上清玄仙有事相求。”
“什么?”钟磬音立马从秋千上跳下来,“蒹白居然会有事相求?!快走快走!”
钟磬音只是听到“救徒弟”三个字后,就瞬间化成一道光往瑶天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