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敢去相信事态可以走到这一步。所有供证都如同连环索一般扣在证料台后,乔安娜竟然还能说出“证据中有矛盾”这种话。
“……你说有矛盾?在哪里,本庭怎么不知道?”她的回答让简疑惑万分。当然面对准备充分的审理团,乔安娜也很难继续保持着镇静的姿态。
“作为申请无罪辩护的辩护人,必须得完全相信被告没有行凶嫌疑,这样一来,在受害人的死亡问题上,一个新的疑惑便油然而生了。”
……
“我的问题只有一个。”法庭短暂的沉默之后,乔安娜再次应答道:“——如果不是索菲娅,那当晚又是谁开的枪?”
“哼……”像是被辩护方突如其来的发言所影响,伊琳娜握着证料的手微微下沉了,也思考了一会儿。
“……你问我们干嘛。”顷刻后,伊琳娜才嗤之以鼻地说,“这种明显会对被告人有利的辩词,应该由辩护人来解释!”
“那我解释给你看:听好,辩护方认为,本案中真凶的站位……压根就不重要。”
伊琳娜再度紧皱眉头,“什么?”
“因为只要提出以下可能性,控方所谓的方位推理,自然也就没有成立的道理。”乔安娜在片刻屏住了呼吸,接着再度竭尽全力地举起话筒。“在巴洛克死亡一案中,除了被告人与死者外,辩方认为还存在有第三者!”
“第三者?”简·阿尔法德神色凝重地望向了乔安娜。
“为了证明这个论点,我决定就一个问题进行询问。”乔安娜有些暗喜。她对自己能够发现这一问题,并如此直接地为作出最理想的决定而感到欣慰,“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排除被告的嫌疑。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必须将案子引入正轨。”
“看来……辩方律师还是没有认真过目现有的证据。明明子弹上的血迹、膛痕线、唯一编号枪支,这一系列的证据都指向了被告,到了这一步,你竟然还说本次谋杀案有第三者?”
“是的,我现在必须坚持这个观点。”
“喔、辩方律师如此信誓旦旦,肯定是有什么理由吧?”简深信不疑地问。不过她的话里乍一听着好像极为具有针对性。
陪审员与伊琳娜无言地地对视了两秒。看来她们都有点分不清是乔安娜的话是在造势,还是确有其实。
紧跟着,简悠悠地握着话筒;“请辩方出示能够证明‘谋杀案存在第三者’的相关证物。”
乔安娜嘴唇的抖动仍没有平静下来,好一会儿后,她才紧握成叠证据纸张,无奈地耸了耸肩。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手上暂时还没有这份证据。”
“……哈啊?!”
“确实是这样,这一点我还在烦恼中。”
“你在开什么玩笑?!”伊琳娜一下有些沉不住气,对于看似一直无端拖延时间的辩方律师,顿时失去了仅有的耐心。
“我没开玩笑!如果直接要我出事证物的话,我这边确实没有。”
“这、这!……荒谬,你在戏弄法庭,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我是说我暂时没有!注意是暂时!”乔安娜将尸检报告朝正前方举起,“因为这份证据——我要求由控方检察官提供!”
全场的听众倒吸了一口凉气。听到这样的话,伊琳娜像是被吓傻了,不知是生气还是惊讶突然身子一个后仰,连续后退了几步。这让全场人都默默望着她。
包括台上的陪审员,甚至差点把乔安娜的话误解成“辩方没有证物,是由于伊琳娜在隐瞒”这样的意思。
“辩护证物要控方提供……她这话什么意义?”简是想这么问的。
所有人都搞不清乔安娜要搞什么。反正伊琳娜也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没说话,大约有十秒吧,她一直在干紧张着,似乎是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你个被告证明清白的证物在我这边?哈哈,好好笑……还要我给……凭什么要我给!这不是你该证明论点的环节吗?!”
乔安娜也思考了一会儿,问:“那你先告诉我,为何我手上的尸检报告里,没有记录关于死者体内的‘弹道’信息。”
“弹道信息。”法官狐疑:“那是……?”
“控方推论里有讲过某个关键一点:被告是站在受害人身后开的枪,这我说得没错吧?”
“的确,然后呢?”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被告人的个人资料……根据我以往的记忆,被告索菲娅比受害人巴洛克矮不了多少,具体差值可能在六公分左右。若要让子弹贯穿胸口,举枪的姿势,就必须得是这样……”
为了更为清楚的阐述辩词,乔安娜淡定做出了举枪的动作。她以钢笔代枪,长臂与前胸形成了近九十度的夹角,左手托着右手,以训练有素地样子正对着伊琳娜。
就是这样一个规范的动作,却让不少人傻眼了。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伊琳娜神色凝重地问。
乔安娜静静回道:“只有这样,才能令子弹直线穿过死者的胸口。”
“对,被告也不可能一手朝上或者朝下。所以?”
“这样……问题就来了。”乔安娜释然地垂下了双臂。忽然间,她满足地笑了,像是达成了某样目的,“刚才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想若是以这种姿势开枪,子弹在死者体内的轨迹肯定是一条垂直与胸口的直线吧。但出于谨慎,我还是仔细看了一眼尸检报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哪知道你发……等等?!”
一向镇定自若地伊琳娜,忽然神情紧张地望着被告席。她双手颤颤悠悠地握着话筒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只是当下不明缘由地地跺了两下脚,让人觉得她好像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伊琳娜检察官,为什么无论我怎么翻阅这份法医给出的尸检报告,都没有提到子弹在受害人体内留下的弹道是何种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