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星期天,是格林学长的生日。
阿拓学长邀我加入他们的“篝火生日会”,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因为阿亮学长是格林学长的死党,据说这次生日会便是阿亮学长与阿拓策划的。
我小心翼翼地打着心里的小算盘,想到晚上就能见到阿亮学长,不由自主地窃喜起来。
是夜,我们在郊外的草坪将一根根长长的香烛聚拢在中央,燃起的摇曳火光,点亮了寂静的夜,还在篝火旁架起了一张摆满食材与零食的木桌。这样富有新意的情致,我知道,只有阿亮学长才想得出来。
大家围坐成一圈,小彬学姐身边的学长悄然弹起了吉他,小彬学姐随之轻轻吟唱起一首小情歌《爱你,你不知道》。郊外的夜晚总是风露凝香,空气里带着一丝丝惬意的清凉,融化在草木的清芬里,伴着虫鸣,仿佛要将人迷醉。繁星闪烁的苍穹下,火光辉映出我们年轻丰盈的脸庞,大家都随着节奏缓缓摇摆着。
葱茏的年少时光,就是这样,摇摇晃晃,念想着,憧憬着,肆意挥霍着流年的美好。
此时,阿亮学长站起身,独自走向木桌,默默切起了食材,这些食材待会将用作烧烤。我心中大喜,这又是一个能与阿亮学长独处的机会。于是便蹑手蹑脚地走近他,和他一起切生菜。
晚风夹杂着案板上剁菜的清响,我们之间静默无声。
我回头瞥了小彬学姐他们一眼,向阿亮学长好奇道:“阿亮学长,今晚生日会听说会有惊喜是吗?”他只温然一笑:“你就等着看吧。”
“爱你,你不知道,把你放在心底就好,让我们能成为亲密爱侣。爱你,你不知道……”小彬学姐的歌声悠然荡漾在晚风中,萦绕在耳畔。
“爱你,如果你知道……”
我与阿亮学长不约而同地将手伸向同一株菜叶,刹那间触到了彼此!两只手在空中顿了顿,复又缩回来。我的胸腔里顿时腾起了蜜糖样的浪花,心跳犹如触电般烙印在每一根神经,酥麻酥麻的,悸动又甜蜜,不由自主的使我忆起初二时与阿亮学长难忘的牵手。
夜色朦胧,我难以看清阿亮学长的神情,他好像波澜不惊,继续专心致志地切菜。
我下意识地挨近他,自己的肩膀离他的肩膀只有寸许,这种感觉微妙而甜蜜,像是仲夏里让冰淇淋在嘴里悄悄融化。他的气息离我很近很近,温暖又醉人,我只觉颊上飘起一抹酡红,羞怯不已。
爱你,你不知道。会有那么一天,你能明白我的爱吗?
我真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让我在你身边呆久一点。
随着掌声响起,小彬学姐一曲唱毕。第二个节目是阿亮学长和阿拓学长的特别时间,我急忙挤到最前面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阿亮学长。
阿拓学长兴奋地宣布开始:“现在到我们两兄弟的特别表演时间了!”说罢带头鼓起掌来,我也好奇地鼓掌,只不过是送给阿亮学长的。
“事情发生在五年级。”阿亮学长起了个头。
阿拓学长开始徐徐道来:“当时我们暗恋一个女生,那位女士叫做小波,是四年级的。为了能在校庆日和小波跳舞,我们开始比赛跳舞。但是,还没到校庆日,我们阿亮学长就得了水痘。”
阿亮学长露出孩子般可爱的笑容,用力点了个头。
没想到阿亮学长会遇到这样倒霉的事情,又觉得很滑稽可爱,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我也忍不住咯咯笑了出来,他依旧是那样可爱的人儿啊。阿拓学长得意洋洋道:“于是,竞争者只剩下阿拓学长一个了,耶!”他又作势鼓起掌。
阿亮学长不服输地揽过阿拓学长的肩膀,“可是到校庆日那天,阿拓先生就自动弃权,于是我们就变成了难兄难弟。”
“还不是阿亮学长拿要跟我绝交来要挟我。”阿拓学长无奈地撇了撇嘴,“从那以后,我们就发誓说……”
阿亮学长迅速答腔道——
“我们绝不会爱上同一个女生!”
这句话劈头盖脸地击中了我,一种无名的酸楚悄悄渗出眼角。恐怕,恐怕阿亮学长即便对我有好感也不会与我有过多的交集,呸,没有即便,阿亮学长怎么可能会对我有好感呢?我真是自作多情。
这句话沉沉地压在我的心上,明明白白地警示我,阿亮学长与我恐怕没有可能。
“跳吧!”阿拓学长突然与阿亮学长跳起了时下流行的烤鸡舞。
“烤鸡被烤啊,啊烤鸡被烤啊,热~毙了!热~毙了!屁股串烤叉,左边啊串串!右边啊串串!”
阿亮学长挥动手臂,一时做出烤鸡撇着翅膀的动作,一时又模仿火苗在空中攒动,还颇有节奏感地“串了两下烤鸡”,滑稽得使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气氛疾速升温,大家都跟着他俩跳起了可爱热烈的烤鸡舞。这时,阿拓学长伸手将我拉起,示意我也加入他们。我遂效仿着阿亮学长的动作,拈着小小的矜持,羞怯地也跳了起来,想到自己和阿亮学长在同时跳舞,做着一样的动作,便有种小小的欢喜窜起,之前的疑虑仿佛都一扫而空。即便不能与他在一起,但只要能见到他,我觉得足矣。
刹那间,一股火辣辣的热流在我面颊上如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
迅速清醒过来时,我条件反射般捂住面颊的那片地方,怔怔地望着阿拓学长: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跳着烤鸡舞——似乎一个吻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我愤怒,我不甘,为什么我的第一个吻竟被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夺去了?即便这不是接吻,但是这对我很重要,我魂牵梦萦的是阿亮学长的吻,不是他!吻,是亲密爱侣之间才有的举动,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他却一意孤行,我算什么?他尊重我吗?他怎么能够这样破坏我的尊严,破灭我的梦!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那一刻,我恐怕已经被认定为他的附属品了。
我的脑海波澜汹涌,已经无法冷静。四周欢欣的生日歌,我听不见了,我被谁推到了一个大蛋糕前,上面的烛光幽幽地、冷冷地讽刺着我,很快,烛光在欢呼声中被熄灭了,在无止境的黑暗里剥落了光亮,像我的希望,如死灰般,燃烧殆尽……
格林学长的生日会就这样在我的印象里,混混沌沌地结束了。阿拓依旧像往常那样送我回家,我腻烦地坐在他的后座上,任晚风将我的发丝吹得凌乱不堪。
也许,在我潜意识里,我一直认为阿亮学长才是我的男朋友。
我的尊严已经被阿拓破坏了,在我看来,我没有任何可以跟他发展下去的理由,他们不会爱上同一个女生,阿亮学长不会爱上我的,我死皮赖脸地接近他,又有什么意义呢?多不要脸啊。
我后悔了,后悔默认跟阿拓在一起。如果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宁愿像从前那样,依旧默默注视着阿亮学长,不去打扰他,只要看见他快乐,就好。
到家了,我放下头盔径自向家门走去,阿拓在背后对我说:“小水,明天同一时间我会来接你,一起去看阿亮踢球。”
我悄然停下脚步,顿了顿,毅然决然道:“阿拓学长不用再来接我了。”
“怎么了,你没空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别再来找我了。”不要打扰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是不是我刚才亲了你,所以你生我的气?但我们是男女朋友,不是吗?”
我愤然转身,斩钉截铁道:“阿拓学长,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你女朋友。”我把“从来”狠狠咬在口中。他的脸上生出一缕失望,凄然道:“那这些天我们算什么?”
我不禁心软了,或多或少我也有些愧疚。虽然,我不觉得他对我有那么钟情,可毕竟,是我欺骗了他,利用了他的感情,我有责任在最后对他坦诚相待。
“对不起。”我委婉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是我对他鲜少的真心话语,这句话中有多少的无奈与辛酸,希望他能够感觉到。
然后,毅然转身离去,我没有说“再见”。
请原谅我,阿拓学长,我们不要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