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志看到传过来的合成照片,和白薇有六分像,如果让陌生人辨识,说不定会把两个人认成同一个人,不由得愣了愣,继续问,“这个女人名叫蒋捷,你听说过吗?”
程娜想了会儿,撇着嘴说:“我每天看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记得住女人的名字?”
张宗知道自己遇上老油条了,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肯定撬不出有用信息,对监控做手势,门外的警员把程娜带走。
张宗从审讯室出来,心中惴惴不安。当初调查小树林杀人案,白薇一下子点出行乐酒吧,但根据他对白薇的了解,白薇每天的生活两点一线,从家到单位,从单位到家,连他这种负责贩毒窝点的老刑警都对行乐酒吧不了解,白薇的表现就很耐人寻味了。
而且,岚峰小区的火灾来的蹊跷,当事人除了蒋捷,还有他们密切监视的孙宏。难道孙宏和蒋捷有见不得光的关系,而蒋捷又和白薇有某种关系?
白薇是法医科的一把手,每次侦破案件都冲到前线,如果和贩毒有关系……张宗又想起李斌,想起局里对李斌开除公职的处理方案,心情十分沉重。
白薇回到办公室,看到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十一点半——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她和蒋捷的关系已经瞒不住了,吕江河涉及的蒙面尸骨案又毫无头绪,李斌和贩毒团伙搅和在一起……每件事都让白薇焦头烂额。
白薇软软的倒在沙发上,愣愣看着分钟走到圆盘顶端,下班了,仍旧不想动。
办公室外,张宗伸手敲门,手指碰到房门,又停下。他很犹豫。怀疑同事是很糟糕的事。
又过了十分钟,白薇深吸两口气,撑着沙发坐起来,披上外套,开门,看到门外的张宗,略有诧异,“张队?有事吗?”
张宗说:“正好路过你办公室,一起去吃饭?”
白薇微微张大嘴,“啊?”
张宗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个男人请女人吃饭是有特殊含义的,急忙解释,“你别误会。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白薇明白是为了那张和自己很像的合成照片,把门推得更大,“要不我点外卖?”然后又说:“还是算了,去食堂吧。”虽然食堂人多口杂,但如果两个人关起门说话,更容易招惹闲话。她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也忌讳瓜田李下。
两人到了食堂,窗口几乎只剩下剩菜剩饭,空余的位置也很少,于是打好饭菜,等了会儿,终于在靠近厕所的位置坐下。
吃饭事小,交谈事大。两人都没动筷子,张宗率先开口,“听说你上午在监控室。”
白薇点头。
张宗说:“我不是你的直属上级,冒然调查你的档案,会对你产生不好的影响,所以还是先来找你聊聊。小白,如果只是你的个人私事,张哥不会多嘴。但现在事情很严重,你要以大局为重。”
白薇叹息,“我知道的。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宗说:“先说说你和蒋捷的关系吧。”
白薇舔舔嘴唇,“她是母亲。不过我们联系很少。我隐约知道她手上有很多生意,但具体情况还真不知道。”白薇想起废弃院落里的地下基地,又想起病床上蒋捷被针头刺破血管的手,咬咬唇,“我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要不你问,我答,这样更有针对性。”
有人从厕所出来,看到两人桌上的盘子整整齐齐一点没动,笑问:“这是说什么呢?聊得都忘了吃饭了。”
张宗看是物证处的处长,笑着回答,“小白和我讲她的实习经历呢,你要听听吗?”
法医的实习经历,除了解剖还是解剖,处长连忙摆手,“你们继续聊。我还有事,先走了。”
张宗点头,“行,有时间再聊。”然后指了指桌子,一边吃饭一边说,“我怀疑蒋捷和孙宏有关系,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白薇说:“我对那个女人的了解,只局限在小时候。她现在的情况,我还是通过李哥知道的。李哥告诉我,他作为卧底跟去岚峰小区,被那个女人派来保护我。那晚我和曾哥去唯一酒吧暗访被绑架,就是李哥通风报信的。岚峰小区失火案,李哥也在现场。”
张宗暗道:原来如此。白薇失踪后,他收到拍着车牌号的照片,手法很专业,如果是李斌拍的就能解释通了。
白薇说:“失火案当天,我接到曾哥的电话,局里商量开除李哥的公职,我当下联系李哥。李哥告诉我,失火案是程福生暗中安排的。原因他没说。那一次见面之后,我就再联系不上李哥了。”
张宗还是相信白薇这番话的。那天何帅家属送来锦旗,他交到曾志手中,曾志说他会想办法交到李斌手中。看来曾志是让白薇转交的。不过……
“李斌说他跟踪到岚峰小区?”张宗只知道李斌是卧底,但走到岚峰小区,是不是说明小区对贩毒团伙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地方?
“小白,咋们先吃饭,一会儿仔细说说你母亲蒋捷的事情。”张宗直视白薇有些迷茫的眼睛,“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希望你作为证人,不要有所隐瞒。”
白薇的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吃完饭,已经一点多了,白薇接到韩止的电话,“我母亲晚上的飞机,下班后我去接你,一起去机场。”
虽然电话不是免提,张宗还是听到了些,往旁边挪了两步,和白薇拉开距离,给她说悄悄话的空间。
白薇说:“这么突然!我什么都没准备。”
韩止笑道:“人去就行了。”顿了顿,“上次你和我闹分手,惊动了老夫人,这次她可能会刁难你,你别害怕,一切有我。我绝对是那种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典型。”
白薇莞尔,“贫嘴。”
韩止在电话中吧唧一口,“亲爱的,下午见。”
白薇瞪眼。韩止突然来这么一下,她还真受不了:一大把年龄了,真不正经。不过偶然玩一下,还是很有趣的。
张宗办公室,张宗摆好手机,打开摄像头,“按照惯例,全程是要监控录音的。”
白薇点头,“开始吧。”
张宗说:“别紧张,说说你记忆中的蒋捷的形象就行了。”
白薇回想,“爸爸是省一院心外科主刀医师,平常很忙的,有时候一个电话就得出门。过年的时候也要去上班。蒋捷陪在我身边。她年轻时候很好的。大概是我五六岁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争吵。我有自己的房间,他们吵架时就把我锁起来,其实我是能听到动静的,好像是为了一个女人,具体内容忘了。”
“爸爸出事的那天,我在学校。当时上寄宿学校,每周末才回家。那个周末我在学校过,好像是周二还是周三的时候,蒋捷接我回家。家里已经摆上爸爸的灵堂了。”
“我听邻居说,爸爸出事之前,和蒋捷吵架,然后接到电话去医院动手术,出了医疗事故。家属态度很坚决,起诉医院,医院赔偿了大笔赔偿金,让爸爸在家待业。爸爸接受不了处罚,自杀了。”
“我那时年龄小,对他们的印象和评价都是听别人说的。后来长大一些,有了自己的判断,觉得如果没有那场争吵,说不定爸爸就不会死。所以就和蒋捷分开了。不过我从小学到大学都住校,一年和蒋捷见面的机会不超过五次。大学毕业后,彻底不见她了。要不是这次岚峰小区失火,我也不会关注她。”
白薇说的很简单,但小时候看到听到遭受过的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忘了。
爸爸去世后,蒋捷性格大变,每天往家领不同的男人,办事的时候丝毫不顾及她,尖叫怒吼吓得她直哭,蒋捷就把她塞进柜子里。后来有个男人趁蒋捷不注意,把她拖上床,她吓得一直嚎,把嗓子嚎坏了,蒋捷才把那男人赶走。
大概从那以后,她在父母之间中立的立场开始偏向父亲。记忆是带有美化功能的,尽管最开始在道德角度是父亲做错了,但留给她最深刻伤痕的,还是她的母亲。
白薇只要想起那些不开心的过去,就觉得这个世界满满都是恶意。
张宗没有经历过白薇的过去,不懂为何白薇脸上一层晦暗。但不幸的童年会伴随人的一生,张宗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
白薇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从过去的痛苦中走出来,“爸爸去世后,蒋捷有很多异性朋友,说不定那是个突破口。”
张宗看了看时间,关掉手机,给白薇倒了杯热水,又把桌上的抽纸给她,“你先休息会儿,马上要上班了。”
白薇摇摇头,头脑已经冷静下来。成年人的哭和笑都是不自由的。她即便要舔舐伤口,也不会让人看到。
“马上要上班了,我先走了。”
张宗帮白薇拉开门,看着白薇很镇定地离开,心中有个想法,白薇绝对有所隐瞒。蒋捷的背后,还有更多内容。不过白薇既然提到蒋捷有很多异性朋友,就先把它当成突破口。(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