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雅兰安排的车出现。

韩止和白薇坐在后排，白薇的脚搭在韩止膝盖上。车子颠簸，白薇双手扶着车门和椅背，脚不时蹭着韩止衣裳，疼的龇牙咧嘴。

韩止心疼，捧着白薇的脚，搭在自己胳膊上，便看到白薇脚后跟已经结痂的印记。

“你这双脚，还真是多灾多难。”

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我就是这多愁多病的身……

林妹妹和宝哥哥在花树下一起看小人书，宝哥哥就是这样说的。现在，韩止说，你这双脚，还真是多愁多难。

雅兰在座位前排叹息。这两人之间，还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她一个旁人看着，都觉得揪心。转而想起她之前冒然把陈静牵扯进来，又有些愧疚。不涉及情爱，韩止作为朋友还是很给力的。

很快到当地医院。

雅兰挂号，韩止抱着白薇插队到诊疗室。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士，身材发福，脸盘比圆饼还大，在白薇脚踝处捏了捏，白薇疼得脸都变形了，他却不为所动，韩止在一旁干着急，连连问“到底什么情况”……

圆脸医生被问烦了，对陪同的雅兰说：“你带这位家属划价取药，病人没太大问题，不过得休息一个星期，不能走远路。”

雅兰点头，“她的脚到底怎么了？”

医生说：“软组织挫伤。你们女孩子就是爱美，穿高跟鞋，把脚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白薇想起前两天穿细跟凉鞋到韩止家发生的事，脸红了红，偷偷看韩止，韩止重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对了，雅兰你帮我请假，小薇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继续陪团的。我先带她回去。需要打什么报告，做什么证明，回去后再补上。”

雅兰和韩止一边商量后续问题，一边往出走。医生问白薇，“这是你男朋友，和你男朋友的同事？”

白薇苦笑，很快就不是男朋友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医生自言自语，“你男朋友气质不错，就像杂志封面中的偶像。那位女同事长得也好看，走在一起让人眼前一亮，用我家姑娘的话，闪花钛合金狗眼……”

白薇确认，这位医生就是个话唠。

医生不知想到什么，又说起山上的寺庙，“现在和尚都有钱，人家不用劳动，就有大护法居士巴巴送钱上去。去年冬天就有和尚开着幻影下山买菜，我那个羡慕嫉妒恨呀……”

白薇一直干笑，听医生唠叨，好不容易等到韩止回来，医生才摸着脑袋说：“哦，对了，你这种情况还需要做一下按摩，疏导淤血……”

白薇咬牙，您早干什么去了？

在医院忙完，雅兰和两人告辞，韩止很感谢她，承诺请她吃饭。雅兰拍开他的手，“我还差你一顿饭。以后有需要帮我忙就行。”

白薇看着雅兰潇洒而去的背影，好奇问韩止，“我怎么觉得，雅兰老师和以前不一样了。”

韩止幽幽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好像变得更不客气了。”

韩止笑了，“无欲则刚。她原本就不需要对我客气。”

白薇愣愣点头。雅兰放弃追求韩止，是韩止的手笔吧？他其实一直在维护两人的关系，但她却轻而易举选择放弃。白薇心中酸涩，想和好的话几乎脱口而出。

口袋里手机震动惊跑白薇的愧疚。

来电人是苏杨。

“白姐，不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是好还是坏。”

白薇好笑，她已经被停薪留职，还能有什么好消息，还会有什么更坏的事情？

苏杨说：“羊头寨，昨天又发现一具尸骨。张队按照你给的信息，很快就抓到凶手。他们刚回来，现在就在审讯室。”

白薇火气一下子冲上头顶。

“什么？不是早就给他报告了？为什么不监视宋飞飞？算了，等我回去再说。”

“等等。”苏杨赶紧说：“这次出现纰漏，完全是因为局里的人不信任你。你即便出来做处理，也只能反衬出他们的无能。我告诉你这件事，其实也是不和规矩的。不过你放心，我和刘颖许朗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白薇眨眼。什么叫站在她这边？

苏杨顿了顿，“你前期调查羊头寨下的功夫，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就因为你身份不明这件事处分你，对你很不公平。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回来。”

白薇心沉了沉，余光看到韩止的侧脸，如耸入天际的山岳，坚毅而渺远。她想起他刚说的无欲则刚。

韩止和她距离很近，能听清电话中的声音，此时动了动嘴，口型是“还发生什么事了？”

白薇咳嗽一声清清嗓子，“苏杨，从你来单位，一直都是我带着你。你的脾性我很清楚，我也很看好你，你是个有担当有正义感的男孩子。谢谢你。真的。”

苏杨没说话，呼吸声一声比一声重。

白薇转了话题，“对了，局里最近还发生什么事了？”

苏杨犹豫道：“白姐，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然后压低声音，“缉毒小组并到重案组，组织几起捕捉活动，都徒劳无功。”

白薇倏地看向韩止。

韩止点头。

白薇瞳仁一紧，仍是平静的口吻，“是吗？真是太遗憾了。”

挂电话。白薇拿不定主意，“苏杨到底什么意思？”

韩止整理白薇的随身物品，扶着白薇往外走，“小心些。”然后才回答刚才的问题，“羊头寨案件本来就是陈年悬案，上头领导不关注，办案的警员如果没有超强的社会责任感，肯定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缉毒案不一样。毒品走私涉及大量现金，有重大的社会意义，上头领导自然很重视。再加上之前岚峰小区失火引起很大社会反响，警员也认为他们掌握有效线索，肯定会乘胜追击。”

白薇点头，“其实也能理解。现在社会上有各种各样的成功学，教人如何事半功倍。经常用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和二师兄举例子。人人都想当二师兄，可是没有孙悟空的角色，取经队伍半步都走不了。”

嘴巧卖乖比踏实本分更受欢迎，两人唏嘘不已。

韩止用软件叫顺风车，两人回到北城市。

车子停在学校宿舍楼大院外。韩止扶着白薇下车，打算先落脚，再去单位看看实际情况。

宿舍楼下，站着张宗。

张宗毫不意外见到两人一起出现。

“韩教授，小白。”张宗面色如常打招呼，说明来意，“蒙面尸骨案真凶落网，但审讯除了很大问题。而干扰案件进展的吕江河也在进一步审讯当中。不知韩教授时间是否方便？我们需要您帮忙支持。”

韩止笑道：“我和小薇正要过去。一起走吧。”

张宗见韩止扶着白薇，很关心白薇，“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白薇说：“不小心扭伤脚了。刚从医院回来。”

张宗大为感动，“好同志，带伤还要上班。”

白薇摇头轻笑，“我现在赋闲在家，是个戴罪之人。张队不要拿我取笑了。”

张宗一噎，随即带着指责的口吻说：“小白不要有情绪嘛。领导的决定，即便有错，也得给领导一个改错的机会。你放心，张队一定给你争取机会，让你回去上班。”

白薇赶紧说：“张队，我现在带着伤，走路都成问题，上班也是要请病假的。还是等我脚好以后再说吧。”

说话间，几人走到停车坪，张宗解锁，开车门，多看了眼白薇的脚，“真是赶巧了。”

坐上车，张宗始终围绕白薇的病脚说事，来来回回指责白薇因为一只脚耽误工作，耽误前途，耽误人生。白薇忍不住笑了，“我也就是想趁这两天好好休息。你不是也说我自从工作都没休过年假，就当补年假了。”

张宗闭嘴了。

韩止捏捏白薇的手，示意白薇稍安勿躁，问张宗，“张队，有什么紧急任务需要白薇出面？”

张宗打哈哈，“倒没什么紧急任务。我只是可惜人才闲置，发发牢骚而已。”

白薇垂下眉睫，不想搭理张宗的话头。

张宗手下有不少人才，李斌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李斌出事，张宗没出力，她摊上事，张宗还没出力，她真看不出张宗是个欣赏千里马的伯乐。

韩止却认同张宗的话。白薇不论是专业素质还是心理状态，都是优秀的警员、法医，如果因为莫须有的指责丢了工作，他也可惜。韩止想起过年李斌调查何帅的案子，张宗大力支持，就对张宗很有好感。

“小薇这次是陪我到单位，但她现在情况特殊，有影响吗？”

张宗换上轻松的口吻，“单位的人不知道小白的情况，都以为她休年假。韩教授不用顾虑。”

到单位，张宗很利索地跳下车，协助韩止扶白薇下车，叮嘱白薇小心病脚，才又上车倒车停车。

韩止起疑，“张队很照顾属下嘛……他平常也这样？”

白薇摇头。

韩止又问，“张队除了负责重案组的案件，身上还有什么别的任务？”说完，想起苏杨的电话，“看来你要走李警官的老路了。”(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