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
“隗安宁!!”
隗安宁旁观着一切。
不可思议的是,她能感觉到那头巨狼的痛苦——想要解脱却无门无路,不断做出违背心意的攻击。
她的内心出奇地平静,慢慢意识混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充斥她的眼睛。
又是那个每次都让她断片的感觉。
隗安宁浑身的力气正在流失,缓缓站起,当利爪伸向高马尾少年,她近乎本能地冲上去,撞上那足以刺穿皮肤的兽爪。接着她听到两声惊慌的呼唤,如果说刚才的烧伤逼迫她清醒,此刻膝盖撞在地上的阵痛都无法汇聚起她的神志。
——别杀它。
脑海中的声音说。
——它不是有意的。
这一点,同意。
痛楚终于占领了她全身的皮肤,叫嚣着胜利,低下头,视线中只能看到不断滴落在地的鲜血。
是自己的血吗。
红色的。
——它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隗安宁心想。
——你知道。
我知道。
她嘴角微微勾起,回应着内心的声音。
无凭无据,可我就是知道。
这头上古梦兽,焱狼它……
是与众不同的。
?
隗安宁的突然受伤不仅让他们为之一怔,连黑化的焱狼也停下进攻。
少女的身上发生令人想象不到的变化。
她的短发从发根处散出妖异的雪白,浑身皮肤就像生锈那般,表皮斑驳掉落,露出小麦色的皮肤。
伤到她的是焱狼尖锐的爪子,爪子上带着的火焰没有侵蚀她分毫,仅仅是将触及的衣物一点点烧得焦黑萎缩。接着他们看到了,她身上正在活动着的黑色图腾。
从指甲到手肘,从腰侧到胸腔。
隗安宁的图腾没有罗栀子的那种人为制造出来的骇人效果,但也令人心惊——
她此刻就像突然变成另一个人。
“……姐。”
隗息的表情开始崩溃,想要抓住她的手顿在半空。
烠倒吸一口气,这幅画面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们谁都没有拉着隗安宁,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倒在石板地上。
‘啧!’
蜥珑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冲撞将焱狼推进迷雾中,趁着这个机会对着他们仨人一扫尾巴,将他们往入口的方向赶。黑色焱狼从地上爬起后虽然躲闪,但还是被打击到腿部的伤口,发出痛苦难忍的嚎叫。
‘还等什么!给我动啊你们!’
隗息回神,立刻箭步冲上前抱起隗安宁就是一阵狂奔,随后追上的烠很快超过了他。
这次他们顺利地离开最危险的地方,隗息不知道自己抱着隗安宁跑了多久,他看着眼前带路的少年不知疲倦地狂奔,好像失去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好一会儿后他们才停下,周围是一片四溅的乱石,停留在喷泉水被石化的那一帧。
奔跑时不知疲倦,放下隗安宁后,隗息只觉得自己快断气了。
“姐,姐?”
隗安宁还是刚才那个模样,微微睁开的眼睑下透着那红色瞳孔,随时都会滴出血的样子。
“开什么玩笑……梦兽怎么可能会袭击她!”隗息一屁股坐在地上,捏紧拳头打在旁边,“如果是我还能接受,为什么上古梦兽会袭击她!她应该是最接近鬼氏的人啊!”
紧随而至的蜥珑逐渐变小,恢复成平时的体积,它张开四肢趴在地上,看上去像被人踩了一脚。
‘正常来说的确如此,但这家伙已经神志不清了。’
“那黑色的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连上古梦兽都无法抗衡么。”
‘祖宗应该能抵挡住那破石头的污染,可能是力量不足导致他丧失理智。’
所有人视线不约而同扫向隗安宁身边的狼崽子,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烠十分迷茫。
焱狼是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把自己的分身托福给他们吗。
亦或者只是巧合。
无论哪一种,它现在都处在极度的痛苦之中,而他们除了躲闪和逃跑,想不到其他有效的方法
“你。”
隗息看着自己双臂上斑斑点点的红,摆出刚认识的时候那副冷漠脸孔看向烠。
“你刚才干嘛不动手?”
“……”
蜥珑叹气,赶紧幻化成高大青年挡住走过去的隗息,半推半就的搂着他。
“你身为使者,明知道就算下死手梦兽也不会真正死去,而且它的分身在这,只要时机成熟完全可能复活,你在怕什么!”
‘阿息,我们的死亡和你们人类的定义不一样,失去记忆从零开始,对我们来说就是新生。’
“可你们的灵魂还是一样的!”
‘用人类的立场来解释我们世界的定义,这本身就毫无意义吧。’
隗息被顶得说不出话来,瞪了烠一眼,算是暂时放弃。
蜥珑惋惜地看着烠,以他的立场能说上几句,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激化矛盾。
因为少年的迟疑隗安宁受了伤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换做平时他一定可以躲开,甚至反击。
烠咬着嘴唇摇头,显得无助。
那一滴滴滴落的鲜血中很快长出鲜嫩的花芽,在这片荒凉之地显得更加悲凉。
“吾做不到。”
蜥珑点点头:‘我懂。’
“重复来重复去就只有这一句话!”
“杀死”无法挽回的梦兽也是使者的责任之一。
‘够了,阿息。’
“可是他……!”
‘我说,够了。’
蜥珑抓住隗息的肩膀用力按了按,严肃地摇摇头制止他说下去,隗息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土味使者啊。’
安抚完自家气到发疯的主人,蜥珑难得一本正经地面对烠,单手握拳置于胸前微微鞠了个躬。
‘阿息说的没错,有时候杀死梦兽也是你的职责,刚才你没有这么做,感谢你。’
“谢吾……?”
‘替上古梦兽。’蜥珑耸耸肩,‘也是替我自己。眼睁睁看着始祖死在眼前可不是什么好体验。’
烠的身影有些狼狈。
“汝所言……”
‘我相信你不会是预言中提到的伤害小丫头的人。’
隗息脸色一紧:“蜥珑!”
‘没关系吧,都相处这么久,我觉得他差不都都猜到了。’大叔偷偷对烠使了个眼色。
“就算是这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
‘跟你学的。’
“你……”
见自己的梦兽维护他,隗息更气不打一处来,扭头蹲在隗安宁身边查看她的情况,两方就这样拉开了点距离。
人类与梦兽之间好似存在一堵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破的看不见的墙,再怎样拉近距离,也做不到完全理解,或许这样才是最完美的相处,如果真的毫无芥蒂,那么它们存在的意义也会大打折扣。
蜥珑大咧咧地挠挠头,凑近烠小声说:‘别太介意,那家伙其实已经开始认同你了。’
“汝先前不是说,不可透露?”
‘没关系没关系,他刚才那样算是默认,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跟你掰扯。’
烠苦笑。
“方才汝提及预言?”
‘这个啊。’蜥珑的表情垮了下来,‘上次没想到要告诉你,提到了我就顺便说说吧。’
烠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