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说来话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姜家，就是我们指的那个大家，出现了可以预测未来的人。’

少年眉毛一挑。

“姜家……有这等能力？”

‘说说而已，其实他们自身没什么本事，我闻得出他们是靠什么秘宝获得这种能力，姜家跟隗家交好，会透露不少消息给隗家，傀家拒绝了他们的示好，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姜家人给隗家留下个预言，说大概多少多少年后会出现一场多么大的灾难，引发这场灾难的人会出现在小丫头身边，更详细的我就不清楚了。’

烠默默梳理了一下来龙去脉——

四百多年前，“隗安宁”（目前姑且这么称呼她）降生，隗家为了将她据为己有，杀害她身为傀家的家人，目的是想要靠“隗安宁”的血重现千年前祖先的神迹，利用梦兽成为更有影响力的家族，当“隗安宁”有自己的判断开始反抗，他们就让梦兽吞噬她的记忆，好让她继续为隗家所用。

傀家这期间有没有出现过是个谜，但很有可能遭到不测。

接着就是蜥珑的诞生，第一任主人后，它陷入沉睡。

百来年前的姜家做出一个预言，将来“隗安宁”会遇到一个对她有绝对影响的人，这个人的出现会让隗家这几百年的心血功亏一篑，于是他们更加紧密地盯着“隗安宁”和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隗息作为监视她的存在与她形影不离。

“隗安宁”的身体开始成长，蜥珑就是在这个时间内被唤醒，紧接着他们姐弟身上就发生了一系列故事，隗息决定暗中忤逆家族，保护“隗安宁”。

再然后自己接到了友人的拜托，前往这座城市，友人未提及需要做些什么，只说他到了这自然就知道。在城市游荡了几年后，他与“隗安宁”相遇了，在同一期间，掌握着黑化力量的祸徒出现，污染梦兽，甚至算到了蜥珑头上。

然后妘家的后代罗栀子拜托“隗安宁”找到妘家家主留下的物品解除家族诅咒。听上去妘家对在“隗安宁”身上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否则她就不会在发现“隗安宁”有自己的人格后勃然大怒。

目前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几个月后的神佑祭。

烠闭上眼睛。

作为站在鬼氏与炎氏这边、有了预知能力的姜家。

左右摇摆不定酿成悲剧的妘家。

不断对梦兽下手的祸徒。

处于“中心”的“隗安宁”。

被袭击的梦兽们。

如果这是一张棋盘，那么还少了些什么——比如当年最关键的、所有灾祸的源头，嬴家。

那么自己在其中，属于什么样的位置，代表被毁灭的炎氏吗。

意义又是什么。

突然间，所有这些关键的人事物都集中到了一起，烠还是觉得自己没有掌握到最核心的部分，焱狼的变化刺痛着他的心，使得他无法顺利思考下去。

而且线索太零散，目前不能轻易下结论。

烠难得想叹气，他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那么游刃有余。

不经意看向伤痕累累的隗安宁，现在她的模样有种难以形容的亲切感。

真正的鬼氏莫非是那副模样。

隗息再度把自己的羽毫石项链戴在她的脖子上，那一定有某种特殊含义，在烠看来，即便狼狈，现在的“隗安宁”也十分漂亮。

自己送给她的木牌还没有发挥作用，看样子没到时候。

烠突然想到之前他们曾经怀疑过一个“隗安宁”无论如何都不会心生疑虑的人——

姜海娜。

她的目的也是个谜，而且就因为是姜家，所以隗家这些人就能放心让她待在“隗安宁”身边了吗，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又不太像是他们的作风。

在神佑祭前这些谜团必须被破解。

‘土味使者，想出什么了没？’蜥珑安静地盘腿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思考，等他睁开眼顺势问道。

烠浅浅地摇头。

‘线索还是太少啊。’

“汝可还有其他未提及之事？”

‘冷不丁想也想不起来什么。’他挠挠头。

“吾记得，汝曾提及隗家有大量藏书？”

蜥珑耸肩：‘阿息那家伙因为偷看还被狠揍到差点废了条腿。’

想这些还太早，不过隗家的藏书里很有可能有能帮到他们的线索。

烠还想和蜥珑探讨些什么，就看他眼神飘到隗家姐弟那边。

‘真是对奇怪的姐弟。’他嗤之以鼻。

‘我说土味使者，你也是人类，能不能跟我说说，人类为什么都那么拧巴？’

“拧……”

少年有些无奈，和蜥珑聊天的好处就是能缓解压力，坏处是他文绉绉惯了，不知道怎么接那大大咧咧的话。

‘像我们这样简简单单的不好么。’

“并非不愿，而是欲望占了上风。”

‘嗯——’

“汝现在仍依靠隗息恶念生存？”

‘是啊，我也真服了阿息，一口气吐出的恶念够我撑那么久，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不需要四处觅食咯。’

饥饿是所有物种的大敌，寻找食物的蜥珑恐怕无法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与他交谈。

“汝可忆起如何降生？”

‘这我哪会记得，醒来就开始找吃的了，别看我这样也是很挑的，我只吃纯粹的恶。’

听上去大有门道，不过一时半刻也听不懂。

“可曾尝试不进食恶念？”

蜥珑一愣，哈哈大笑：‘说什么呢，我就是因为恶念而生的梦兽，不吃恶念我吃什么？’

“善？”

‘看上去也就那么回事儿，能吃饱，就是味道不咋地。’

少年惋惜地垂下眼帘，和他想的有些许不同。

不过既然它可以选择其他食物，又拥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已经是十分难得的存在，将来说不定会有其他意料之外的变化。

梦兽或许不是单纯而绝对地划出自己的轨道，如同人类，同时被善恶纠缠，混乱而充满魅力的个体。

‘我跟你们家那两小家伙可不同，它们一看就是被圈养的，我可是独来独往惯了。’

“但汝还是有了两任主人。”

蜥珑的笑显得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是啊，我就老琢磨，想当年我这到底为什么会有第一任主人。这问题困扰我十几年，我以为看了人类鼓捣的电视剧就能看出点门道来，什么情情爱爱正道邪道，问题是我翻来覆去看也没看出花来。’

不是看不出，是不理解。

无法理解是正常的，它做出了“像人类”的选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罢了。

人类的情感依靠分析是无法体会精髓的，只有亲自感受，才能明白，言语无法形容的那种细腻与绵长才是填补心灵空虚的最佳途径。

也许有一天它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烠观察周围的地形，这应该还在妘家梦境的范围内，以焱狼的能力应该能追到这，可它似乎放弃了。

是最后的理智控制住它的行动了吗。

放心不下。

极短的相处，已经让焱狼在他心中留下举足轻重的地位，但跟“隗安宁”相比，烠只能忍痛选择后者。

隗息脸色苍白，捏紧的手背青筋暴起，他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隗安宁”的模样给了他很大冲击。

他虽然很想留下，但目前的状态不适合与焱狼对峙，而且如果那祸徒在附近，对他们而言实在太度过危险。

也不知它能不能坚持到自己再度踏入梦境的时候。

烠苦涩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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