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算他们光明正大地进去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到,保险起见他们还是选择了便捷道路。
那细细的建筑还坚挺地屹立在那儿,某种程度上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地面的毁坏程度如预期那样密集而可怕,很多时候为了前进,甚至要跳着走。相对地罗家宅子的破损度倒比外面的好上许多,建筑除了有些歪扭和玻璃破碎等情况,基本没有被破坏得太严重,看样子当初建造的时候根基打得还算牢固。
烠在一处墙角处停下脚步,跳上花坛轻轻抚摸墙砖。
“……咒。”
听到他的呢喃自语,隗息他们折了回来,吸引到他们目光的砖上被刻上了十分漂亮的花纹,站远看去,像是一片巨大的阵。
隗息皱了皱眉。
“这是隗家的咒。”
蜥珑凑过来看:‘阿息你见过?’
“以前偷溜到书房,看到有些书上画着类似的图案,没记错的话这种叫‘镇地咒’。”
‘嗬,名字起得真够贴切的。’
隗家藏书上的咒画出现在了罗家老宅的房屋上,隗安宁回想起有关妘家与鬼氏的恩怨,心里没由来地一阵不舒服。
有种……被背叛的错觉。
顺着这栋房子的外层来到后面,那花纹一路延伸,直到房间与花坛的死角,他们可以确定,所谓的镇地咒将这栋房子包得严严实实。
隗安宁忍不住按在砖块上:“也许罗家的房屋都有这种咒保护着。”
越过这幢楼,他们就看到一片倒塌大半的废墟。
蜥珑说:‘阿息,你们家给人画咒是不是还收钱呐。’
“交易的话,应该是。”
‘肯定还特贵吧?’
“啊?”隗息没反应过来。
‘我猜当年的罗家付不起每栋房子都画个咒的费用,要不怎么这幢没啥大碍,那边碎得跟乐高积木一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
隗安宁与烠对视苦笑了一下,蜥珑就是有办法在这种关头开开略显轻松的小玩笑。
“许是那宅邸对罗家而言,并非那般重要。”
烠的话在这种时候显得可信度很高。
隗安宁突然说:“要不我们先去罗家老祖宗的房子那看看?”
这个提议得到一致同意,隗息顺着前一晚的路线摸索到妘家家主所在的位置,眼前的景色令她大跌眼镜——
就像隗息说的那样,这是个老旧且照射不到多少太阳的角落,露出根部的大树树叶凋零,房屋的样式也老旧到格格不入,如果原本斜对面的房屋还在,极有可能把一天中大部分的日光都给遮挡了,从石阶和周围花坛的残局来看倒是有人打扫,可实在不是个适合建造的地方,更何况这里面摆放着的是妘家家主。
看上去他们对自己的祖先抱有很复杂的情感。
刚才经过的道路,周围花坛的位置和梦境中非常相似,焱狼昨天就是站在那之外与他们相遇。
现在的梦境中焱狼还停留在这里吗,不知道它的情况如何。
隗安宁担心地偷偷看着烠,他看上去很平静,内心一定格外煎熬。
罗家比他们想象得大得多,靠着摸索总算看过了大片区域,终于走向那造型细长的小楼。
‘很热闹啊。’
那本该无人问津的地方意外地挤着好些人,他们躲在折坏的树后观望。
那些人的表情十分精彩,都有一种濒临崩溃却极力克制的姿态,虽然穿着打扮雍容华贵,但凌乱的头发和被蹭黑的皮肤反而衬托出他们此刻伪装高贵有多么可笑。
“隗息,你能认出来那都是谁吗?”
“嗯……应该是罗栀子的父亲和小妈,还有她家的其他亲戚。”隗息指着一个体型最圆润的男人,“那是她的三伯,有个儿子,和罗栀子差半岁。”
说话间一个有些熟悉的中年男子从小楼门走出,那些在楼外等待的人将那中年男子包围得水泄不通。
是给他们带路的管家。
“这种时候他们在那儿干嘛?”
“许是迁怒。”烠说。
“迁怒?”
‘土味使者,你的意思是他们认为这场灾是罗家大小姐造成的。’
隗安宁怀疑地说:“这是不是太荒唐了?”
“不,罗栀子现在是罗家最忌讳的存在,在她身上有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加上她的死亡对罗家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他们很容易就能把所有非正常现象套在她的身上。”隗息低声解释。
“她现在的处境不是很危险。”
‘我觉得不,照阿息这么说大小姐应该很安全,她死了罗家人都得完蛋,你看他们一个个穿金戴银的样,敢跟她闹腾么。’
逻辑上来说没错。
站在小楼外的那些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有人想越过管家冲进小楼,被身边的家人拼命拦住,吵闹到要大打出手的地步。
看那些人的表现,就好像只要进入这栋小楼就会被罗栀子传染上瘟疫似的。
身处楼中的罗栀子此刻应该是最痛苦的人,不仅是被亲戚,还要被亲生父亲虚伪对待,她一定备受煎熬。
“是谁在那?”
一声警惕的清脆女声从他们身后传来,隗安宁惊出一身冷汗,拉着隗息的衣服回头看去——
是罗栀子身边那位漂亮的女仆。
女仆将手从口袋中抽出,一抹锐利的金属光芒溜进了口袋里。
她随身携带匕首。
“隗少爷,隗小姐,你们怎么会在这?还有这位是……”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烠。
隗安宁呆住,没想到烠没有隐藏自己的身形。
“我朋友。”隗安宁说。
女仆的脸上写满怀疑。
隗息扫了烠一眼,补充道:“他是我隗家的客人,对这方面的事很有经验,我们看到新闻特地把他请来的。”
“原来是这样。”女仆的脸色好看了几分,“你们是来找大小姐的吗?很抱歉她现在不适合见客。”
“我们已经从这看到了。”
正当他们想说改天再来时……
“请诸位随我去休息,等到了晚上我再带你们去见大小姐。”
女仆带着他们走过路中央,轻巧地越过地面障碍。
“这样光明正大地走不要紧吗?”少女问。
“请不用担心,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忙着补救地震造成的损失。”女仆的语气非常轻松,好像这发生的一切都无所谓。
他们来到一栋看起来没人居住的两层小房子前,半边房子已经塌陷。
“这里是待客时所使用的客房,目前不会有人进入,诸位可以随意使用里面还能使用的设施,不过谨慎起见,有光源的物件最好不要开启。”
罗栀子应该已经想到他们今天会出现,特地跟贴身女仆吩咐过。
‘喂阿息,可以信任这小姑娘么?’
蜥珑的话得不到三人的回应,这种时候除了接受安排,一时之间他们也找不到更好的方式。
女仆可能是个比他们更狠的角色。
“那个……”
“隗小姐请说。”
“罗栀子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好吗?”这种明知故问的话她还是想听到确切的答案。
“没有那回事,大小姐和他们的关系都还不错。”
刚才那诡异的氛围怎么看都不像是不错。
“他们对大小姐十分尊敬,无论大小姐说什么,他们都会听。”
‘尊敬?分明是把她当活神了嘛。’
隗息瞪了蜥珑一眼。
“那他们刚才聚集在那是?”
“老爷他们希望能多探知一些大小姐的现况,大概是有人认为大小姐已经不行了,才会引起这场地震吧。”女仆笑着说,“以往无论发生大小事,哪怕是感冒发烧他们也会来询问,大小姐早就习以为常了。”
有种把一切不幸都归咎于罗栀子身上的感觉,只要她活着,所有人都将安然无恙到老死。
所以她才这么想解开诅咒吗。
解开的时候,就是她真正获得自由的时候。
“那么我就将诸位送到这。”女仆将他们带进小房子后毕恭毕敬地鞠一躬,“稍后我会向大小姐禀报你们前来。”
目送女仆的离开,隗安宁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木盒子,对将要编织谎言这件事充满了负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