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得让人格外心酸,她是罗家人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而找的最佳借口,仿佛这样一来,那些人可以活得毫无瑕疵。
“昨晚宴会结束,他们叫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上来,自己在家里玩得高兴。”
隗安宁听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按住手臂,指甲陷进肉里。
“隗安宁,看到你脚下那摊印子没?”
罗栀子不说他们还没有注意到,画满图腾的地板上有好几块被擦拭出斜痕的暗红色印记。
她神色挑衅地笑着说:“我干的。”
隗安宁迅速往旁边闪,踩在另一块印记上,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在哪里落脚,胃部一阵翻滚,捂住嘴忍住干呕。见她这样惊慌,烠走到她与罗栀子之间挡住罗栀子的视线。
罗栀子笑了:“‘隗安宁’的精神这么脆弱真的好吗?放心吧,没有你想得那么恐怖。”
“大小姐……”
女仆想开口,被罗栀子按了下去。
“就是用的这桌子上的刀,不知道把谁的手臂给刺伤了——没差,都是皮肉伤。”
隗息故意嘲讽:“怎么不刺人家的手。”
罗栀子投以难以理解的眼神:“然后把人家的一辈子都给毁了?”
他们首先是被罗家人请来的医生,毁去他们的手可能导致职业生涯的终身断送,这种情况下还替外人着想,不得不说了不起。
最后应该是那些没有准备的医护人员被她突然的气势劝退,加上有人受伤所以纷纷离开,从这点来看,他们本来可以动用自己的职业权利对罗栀子进行肉体上的武力压制(起码会准备镇定剂什么的),但他们没有这么做。
“反正他们说,我无论干什么都会被原谅。”
或许罗家人嘱咐过,不要使用诸如此类的手段。
这种表现更像是心理上对罗栀子所代表的“诅咒”感到畏惧。
“然后发生了什么?”
“那些人就被抬下去了呗。”她耸耸肩,“他们吓得不敢再上来,接着地震就来了。”
有些事不需要说得太过详细,大致知晓内情,细节的部分很容易联想到。
接下来就要看烠想到的是什么办法。
少年了解前因后果后,没有直说,而是看向隗息。“可否与吾一同前往梦境?”
没有加上主语,这话所指的对象还有蜥珑。
蜥珑哼哼表示同意,隗息则不明不白。“你还没有说什么方法。”
“眼下那边的情况更危险,这些回来再说也不迟。”
“刚才不是说没时间了吗。”
“的确,必须争分夺秒。”烠说,“所以,让她在此停留比较安全。”
‘有道理,阿息你别忘了还有那个祸徒啊。’
这句话隗息很受用,梦境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谁都无法预料,隗息和蜥珑配合还能作为战斗力,隗安宁也去的话可能反而会难办——虽说梦兽比较容易亲近她,上古梦兽在她面前也能安定一些,可那个行踪不明的祸徒也许就在暗处观察他们的行踪,综合下来,隗安宁留在这栋小楼里会更安全。
既然是烠的意愿,隗安宁也就帮了腔。
“罗家人不会随便冲上来的,你们放心去好了。”
几乎所有人的立场都站在了烠那边,隗息拗不过他们,只得答应。
小狼崽被留了下来,它似乎很想跟着一起去,隗安宁只得把它抱起来,由着它扭动。
离开前,烠对她投以一个略带抱歉的笑。
“吾很抱歉。”
隗安宁奇怪地眨眨眼睛,少年表情一僵,抱着说不清的情愫。
他的目光在闪烁。
“这个方法……”烠最后看了眼角落的血袋,垂下眼,不让她窥探自己眼底的心思。
“汝可以恨吾。”
“不会的。”她说。
——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恨你。
心底的声音也这样说着。
房门重新关上,隗安宁将闹腾的小狼崽放下,它难过地在门边转来转去,挪到窗户下面握着。空气安静下来,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隗安宁起初还局促不安,见罗栀子和女仆对她没有什么态度上的变化,才稍稍放心地靠近她们。
“你刚才空手抱着什么?”
背对着她,她还是注意到了。
“是梦兽。”
“长什么样?”
“幼狼的模样。”
她挑眉点点头,然后锐利的目光盯着隗安宁。
“我很恐怖吗?”罗栀子轻描淡写地问。
“嗯。”
“你倒老实。”
“如果说不,可能你会觉得我更坚强,事实是,我的确……有些害怕。”
罗栀子笑了,语气平和地说:“这没什么不好,我喜欢诚实的人,现在相处的时间应该足够你听完你想知道的一切。”
能有这样的空闲当然好,不过隗安宁觉得不仅仅是这样,烠离开前复杂的眼神,他希望自己能悟出些什么。
他认为自己一定能悟出的东西……
隗安宁想,把她放在这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吗。
应该不仅仅是这样。
直觉告诉隗安宁,能帮助罗栀子的方法烠已经潜移默化地告诉自己了,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直接说出口。他第一时间就叫走了隗息,应该是让他非常不满的主意。
点滴导管里的透明液体缓缓低落,透明的软管尽头是罗栀子青筋暴起的手,她呆呆看了好一会儿,睁大双眼再度看向那堆血袋。
血。
换血!
她是与古代鬼氏血缘最近的人,如果这个咒是鬼氏最后一任神佑下的,那么作为她的后人,同样的血说不定可以抵消部分诅咒的效力,逻辑上来说没什么问题。
这方法很冒险,一来不确定她与罗栀子的血型是否吻合,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检测,二来这种做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风险不可估量,对她来说只要休息几天就能恢复,对罗栀子来说可能是立即发作的致命毒药。
怪不得他走之前会说不要恨他,这个方法是以伤害隗安宁为第一前提,如果隗息知道了哪怕拳头烧伤也会对烠发起进攻。
没有人询问她是否愿意,只看她做出选择。
她将自己的判断告诉给罗栀子,罗栀子顿时说不出话来,对女仆一摆手,女仆听话地搬来椅子,放上椅垫,调整好桌子的距离后请隗安宁坐下,随即去旁边准备干净的医疗用品。
“你能接受吗?”对她如此干脆的举动隗安宁更加意外。
“我还有什么赌不起的。”她的口气就像在和一位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交谈。
“你都同意,我没道理不试试。”
“如果真的……”
“就算那样,也是我的选择,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罗栀子把他们撇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在这种环境下出生,她可能会成为一位非常不得了的女性。
她将手肘内侧朝上,女仆熟练地拿起针头,伴随细微的刺痛,看着金属一端没入柔软的皮肤下,隗安宁深吸一口气。
鲜红的血流进软管逐渐充盈干瘪的血袋。
到现在为止,他们无法判断梦境中的变化是否和罗栀子身上的异变有关,但与地震肯定摆脱不了干系。在输血的时候隗安宁突然生出个奇怪的念头:假如她的血真的可以抑制罗栀子诅咒爆发,那会不会借着她这个媒介影响到梦境中的事物,说得更远会不会对焱狼有所影响。
也许这样的尝试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效果。
“隗安宁。”
她与面无血色的罗栀子对视。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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