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怎么回事——”
易薰呼唤小狼,被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双手挡住往脸上胡乱飞蹿的枯枝烂叶。耳中不停灌进狂风和妖魔鬼怪发出的歇斯底里地嘶吼,狂笑,甚至哭泣,直听得她心神紊乱。
方圆几里的妖魔闻声欢呼着,雀跃着,像是囚禁多年的犯人终得释放,不带一丝留恋的从漆黑的隐匿之所陆续飞往大开的裂缝。
它们,终于有机会出去了。
森林中蔓延出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夜空中劈下一道震耳欲聋的天雷,西南角的裂缝忽然光芒大盛,一个模糊的紫色身影渐渐在显出身形。
一身紫衣散发着毫不掩饰的魔气,舞动的黑发犹如一只只黑色的触手,一双妖异邪魅的凤眼深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没想到一来就看见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枉我煞费苦心耗费那么多功力开了这异林结界。”紫衣人笑的春风得意,口中喝出一团紫气。
易薰心底惴惴不安,艰难地睁开眼,看见漫天狂风中紫衣人和一团紫气正朝小狼飞去,再顾不得许多,拼了命地往前跑,却被风逼得步步后退。
小狼回眸,看见易薰娇小的身躯在肆虐的狂风中歪歪斜斜,几欲摔倒,心急如焚的面容,看着叫人心疼,他想过去扶她,脚下却移动不了半步。他潜意识地抬起手,想抚平的她眼角眉梢的焦急和惶恐,可终归离多会少,相见时难……
“小狼——”易薰大喊,眼睁睁看着紫气正中他天灵盖,小狼微笑着慢慢向她伸出手,突然之间化作一缕青烟飞进了紫衣人袖中,一声小狼再无人回应。
紫衣人开口:“瞧瞧,这儿还有一个呢,长得可真水灵,不过我对你没兴趣,杀了你吧,又要耗费我颇多功力,今儿我就当一回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先不杀你,反正捡了前面这个宝贝已是大功一件了。”
“放了他!”易薰嘶哑着喉咙,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
真是不自量力。紫衣人边笑边将手一挥,空中登时出现一道无形的结界,易薰被结界弹回,狠狠的摔在一棵粗实的大树上,震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
“放了他?”紫衣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岂不可怜了这一身煞气?这上天给予的恩赐就得好好利用,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他和我魔界有缘,入我魔域,我们魔尊定不会亏待了他。”
佐无双心道,魔尊半月前就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煞气,差他到仓莽之崖查探,果真有身负煞气之人。可崖底结界太过厉害,他只身闯了多少回也没能闯进去,经魔尊提点,才知道重宁世代相传的玉石能破各种仙障结界,威力无穷,他又冒险去重宁偷玉石,差点让凌尘那小子给捉住。
他忍着反噬之苦花了三天时间开了玉石封印,又历经数次失败才破了这异林结界,只是玉石难以控制,被吸入了林中。总归是他们仙界的东西,魔界的人不好驾驭,正好让重宁失了一件法宝,如今玉石丢失是小回去复命事大。这身负煞气的小子当真是个极品,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魔尊的左膀右臂,壮大他魔域实力。
“你就先在这里睡一会儿,我先去禀报魔尊,说不定马上我们就又可以见面了。”佐无双阴险一笑,眨眼间已消失不见。
易薰趴在地上,看着紫衣人消失的方向,沉浸在失去小狼的痛苦之中,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滚滚睡意袭来似要使人坠入永夜,她合上了眼捷,颗颗泪水自眼角滑落。
——
重宁山,藏书阁。
祁阅正坐在一张书案前,无精打采地处理着派内的一些公务。
又到了该招收新弟子的时候了,他又有的忙了,可他好歹也是上仙啊,师父不让他出去斩妖除魔,反而让他管理派内大小事务,这不是大材小用么,虽然师父总说重宁有他坐镇他老人家才能放心,他也向来遵从师命,可他真正的理想其实是像凌尘一样为天下生灵奔波于苍茫天地间啊。
南边的大地骤然震动,有仙障碎裂的声音,虽相隔千里,依旧清晰地传到他的耳朵里。他一惊,两指在眉间一扫,目视千里,直达仓莽之崖,只见包裹着异林的透明壁罩被穿通了一个口子,他急速推门而出,来不及多想,召集了一干弟子,匆匆往仓莽之崖奔去。
然而已经晚了,林中浊气外泄,所剩无几。
浊气幻化为妖魔,必定荼毒四方生灵。祁阅双手施法,想再次设下封印,突然感觉到异林中似有人的气息,他凝神细视,越发觉得不对劲,交代弟子们在此等候,自己飞身下了仓莽之崖。到了崖底异林果然看见一人躺在地上,是个女孩子,气息微弱,不是凡胎。他连忙救起来,飞上悬崖,忽然想起天山易掌门丢失了一双女儿,会不会……
“宋贞,快去通知天山易掌门,就说在仓莽之崖下面发现一个女孩儿,很有可能是他的女儿,让他来确认一下。”
“是。”叫宋贞的弟子领了命,自去通知易掌门去了。
祁阅就地千里传音给师兄凌尘和师父奚百叶,凌尘那边传了好几遍迟迟没有回复。掌门奚百叶闻声而来,身下骑着一头雄狮坐骑,看着眼前之景皱紧了眉头。
“吩咐下去,重宁九阁每阁派十二名弟子下凡界除妖,必要时可与江湖人士联手,务必将这浊气幻化的妖魔一个不剩地清除!”
“弟子明白。”
奚百叶转头看到祁阅怀中十四五岁的孩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刚从异林中找到的,像是被妖术打晕了,一直昏迷不醒。”
奚百叶一眼便已了然:“可有通知易掌门吗?”
祁阅道:“已派弟子去通知了。”
奚百叶点点头,天山掌门的女儿总算找到了一个。不过这孩子怎么会在异林里呢?若不是佐无双开了仙障,他竟不知异林里有人。
这件事,得好好查一查。
——
魔域。
空旷而阴暗的瞑域离殿四角,屹立着百年来不曾熄灭的巨大烛台,红色的烛火无风而动,火苗在黑色的石质墙壁上舞出一段华丽的舞蹈。
殿正中心凸起的平台之上,一把黑水晶打造的华丽座椅熠熠生辉,两侧扶手上镶着镀金的黑色细蛇。
整个离殿森然寂静,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自殿中响起,越来越近,停在水晶座椅前十步开外,佐无双单膝而跪,低头毕恭毕敬道:“魔尊,属下已完成您交代的任务,找到身负煞气之人,特来复命。”
“做得好。”
低沉的声音响起,水晶座上悄无声息坐了一人。身着玄色长袍,近乎与水晶座融为一体,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诡异和压迫感叫人不敢直视。
“属下该死,开启异林结界时不慎将玉石遗失林中,还望魔尊责罚。”
“无妨,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只要此人身上的煞气能为我所用,将来就是再好的仙器法宝于我们都不足挂齿,你起来吧。将消息放到重宁,就说玉石在我手上,让奚百叶亲自来拿。”
“属下明白,只是魔尊,启封煞气恐要耗损颇多功力,此身负煞气之人体内煞气凶狠霸道难以驾驭,不知主上作何打算,若用得着属下,属下定当尽心竭力、在所不辞。”
“你此行解封印开结界功力受损,先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无需插手。此人我亲自栽培,用不了多久魔界将新添一柄利刃。”
“前恭祝魔尊如虎添翼,魔尊料事如神,结界一破,仙界定然把心思放到如何清理散落人间的浊气,斩妖除魔上,绝不会想到我们此行乃一石二鸟,除了放出了异林的浊气,还得了一件怎样的宝贝。”
佐无双暗中观察面前的人的神色,续道:“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讲。”
“属下到得崖底异林时除了身负煞气之人还发现一个女娃娃,十来岁的年纪,样貌出众,天生的仙胎却不懂法术,不知是何来历。”
“哦?”座上的人起身,似是来了兴趣,于殿中来回踱了几个步子,玄色长袍拖着地面带起沙沙响动。闭目沉思半晌,心中一声轻笑。
原来如此……
“属下未敢轻举妄动,只将她打晕了,未免打草惊蛇,不知是否要派人回去将她……”
“已经来不及了”玄衣人袖袍一挥,“林中浊气外泄,幻化的数千妖魔已出,此番动静已经惊动重宁奚百叶坐下二弟子祁阅,人怕是被他救走了。”
他一个转身,重新回到水晶座椅上,嘴角一抹阴狠毒辣:“不用管它,有意思着呢。”
佐无双盯着那一片玄色衣角,不大明白他最后一句话中的含义。
“你去吧。”
佐无双道了声“是”,低头恭敬地退下了。
水晶坐上的人轻轻抚摸镀金蛇头,宠溺的姿态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蛇口中牙齿锋利,上下颌骨分明,似下一秒就要冲破水晶坐的禁锢张开血盆大口咬断人的脖子。
烛火的影子在墙壁上无休止的跳跃,照上座上人充满阴鸷的脸,此人正是魔界的魔尊,离殿的主人,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