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个袅娜的身影僵在不远处,一听这凄凄切切的柔弱之声,易薰便心道不妙,她提前摸清了青柚姑姑、玄梨仙翁还有众仙的所在,却算漏了这个长年在青柚姑姑身边打下手的女子,慕容璇。
一锦盒药材被打翻在地,地上零星散落着当归、兰草、三七等一些珍稀药材。慕容璇刚刚从小花园走过来,一进门就被阁中传来的一团光晕吓到了,没想到医药阁里会有人,她不敢轻举妄动,玉手攀着药柜诚惶诚恐地又问了一遍,“谁在那里?”
意识到情况有变,易薰马上一个箭步冲过去,一个手刀劈在她后颈处,慕容璇反应不及,眼睛一闭便晕了过去。
黑暗中的易薰皱起了眉头。
本来还寄希望于拿了聚魂丹,施个障眼法就能蒙混过关,现下却被人逮个正着,这可怎生是好?慕容璇作为凌尘资历最深的一朵桃花,虽然一见到她就一脸忧郁神色,却并未真正找过她的麻烦,可积怨日久,寻着契机难免不会一口气发泄出来。就算她没看清行窃的人是谁,倘明天醒过来告诉青柚姑姑有人摸黑进了医药阁,意欲图谋不轨又该怎么办?
易薰绕着她来回踱着步子,心中惶恐不安,眼看着窗外,子时已过,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她再管不了许多,将慕容璇拖到角落,又施了个昏睡诀,确保她不会这么快醒来,闪身而出。
轻轻关上医药阁的门,易薰背着手吊儿郎当地向外走,一路观察人们的神色,见无人因阁内发出的一些小碰撞而起疑,路过广场又见宴席未然散,颜明师兄也还没有回来,断定凌尘也还被他拖在外面,于是先到寒光殿把玉石原封不动的放了凌尘书桌的水晶盒子里,从缘生海那处直接飞出了重宁山。
——
宴席上一片融洽祥和的气氛,仙人们依旧该吃酒的吃酒,该谈天的谈天,颜明坐回最初的那方矮凳上,气定神闲地饮着酒,一副天塌下来都事不关己的模样。
御剑行在万里高空,与云头齐平,易薰脚下踩的不是昭雪,而是平日修习时用的普通佩剑。
日头将将的出来了,一寸一寸的朝阳为沿途云朵注入万丈霞光,绚烂的叫人睁不开眼,一股黑色旋风疾驰而过,易薰差点没站稳,身子晃了两下,揉了揉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霞光还要绚烂十倍的少年。
云煞一袭宽大的华丽黑袍,赤红色的云纹秀美炫目,迷人眼球,浓密的黑发垂至腰际,那不是纯正的黑色,而是罕见的墨红,那样的墨红古朴而典雅,带着一股奇怪地蛊惑力。
一双温瞳明亮和煦如初,眼神里有些与他精致漂亮的外表不相称的坚韧与从容,眼前的少年仿佛经历了很多,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可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易薰知道他始终是她的小狼。
“云煞奉魔尊之命,接姑娘去魔域。”
云煞嘴边绽开温暖如春的笑容,犹如旭日东升,朝气蓬勃,照进人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整个世界都被他的笑颜点亮了。
“我叫凌尘,奉师命接你回重宁山……”
一瞬间的相似让易薰有些恍惚,她呆呆的望着云煞,目光又直直地穿过他,好像在看着另外一个人。
对易薰来说,云煞就如同绽开在她身边的一朵温莲,在她彷徨无助的时候给予她温暖,在她伤心脆弱的时候给予她关爱,让她无端的信任与依赖。而凌尘更像是一块没有棱角的美玉,冷清淡漠,遥远疏离,有时会给人一种压迫和紧张感,有时也会流露出的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时常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神思仿若鱼跃飞腾了千里,穿越时空与未来,幻想与现实,易薰摇摇头,甩掉了旁的思绪,将目光重新落到云煞身上,微笑着向他伸出一只手。
“看到我来,你好像并不惊讶。”云煞微笑着道。
易薰道:“我知道你会来。”
我知道你会回到我身边……
“上次没来得及问,你过的好么?”云煞又问。
“我很好,你呢?”
“我……很好”
没有什么比再次见到你更好了……
易薰笑了,云煞也笑了。
“那我们现在去魔域?”
“好”
云煞抓住易薰的手,向上凌空一跃,两人便往魔域去了。
——
萧行宫坐落在三千大千世界一处凡世,宫主若戌,人称“来无影”,原名慕容若戌。
百年前慕容若戌还是峨眉山掌门,常常到重宁做客,与奚百叶喝酒论剑,畅谈古今,感情一日胜过一日,两人渐渐情投意合,互生爱意。百年后一场风波,忽然传出若戌与奚百叶恩断义绝,分道扬镳,此生再不相见。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后,若戌惨遭门下大弟子慕容缚背叛,一杯毒酒散尽修为,被无情地逼下了峨眉山。众人听了,皆唏嘘不已,没想到一代女中豪杰下场如此悲惨,都为她感到惋惜。
若戌心气儿极高,受此大辱,怎肯罢休?从此避世山中,修炼功法,一沉淀就是六十几年。没想到多年后,慕容若戌的哥哥杀了背叛慕容若戌的弟子慕容缚,为自己的妹妹报了仇,重新整顿峨嵋,继了位,把本门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这仇也报了,新掌门也上任了,山下百姓比之以前更加安居乐业,就在众人猜测慕容若戌还会不会再回来找她的哥哥慕容印,要回掌门之位的时候,江湖上一个新的门派成立了。宏伟大气的萧行宫拔地而起,从里面走出的风一样的女子,正是若戌。若戌重返六界,知道大仇已报,没了牵挂,便做起了萧行宫的宫主,一做就是十六年。
萧行宫广纳门人,至今已收了五百余名弟子,人称“白衣卫士”,只因所有的白衣卫士连同若戌在内都身穿白衣白裙,头戴帷帽,脸蒙面纱,走在大街上分外扎眼。她们呈了若戌的本事,各个武功高强,精通法术,行踪隐秘,行事风流,他们为各种人办事,杀人,救人,亦或乔装易容,潜入皇宫或者仙派,打探别人的消息,从未出过差池,失过手。
江湖上很少有人见过若戌的真面目,就算见过,也是六十年前的老人了,记忆早就随着衰老或离世尘封在岁月之中。
要知道,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进萧行宫,若戌早年建派便立下了规矩——萧行宫只收可怜之人。
被若戌派去完成任务的“白衣卫士”们每月十五会按时回来复命,到了约定的日子未归的,或未完成任务的,会受到萧行宫宫规的严厉惩罚,超过三次,便被驱逐出宫,永生不能再踏进萧行宫半步。
有人曾问,为何萧行宫门规如此变态,拜入若戌门下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白衣卫士的队伍还是在逐渐壮大呢?
答案是,因为天下的可怜之人太多了,多的如同地上的蝼蚁,况蝼蚁尚有安身之所,可怜之人为何不能拥有一个一个家?若戌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萧行宫给了他们家,所以一直以来,为萧行宫为若戌办事,在白衣卫士心中一直被定位忠贞不渝的本职。
同样是八月十五团圆节的这一日,萧行宫内,有白衣卫士回来复命。
“宫主,他回来了。”一个白衣白裙,蒙着面纱的女子弯腰低头向桌前另外一个正在看书的女子小声提醒道。
女子看书看的正入迷,听罢放下书卷站起身来,拿起书案上的帷帽向空中一抖,晶莹素白的帷帽舒展开来,没有一丝褶皱。她动作十分麻利的将帷帽戴在头上,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走进来,俯倒在女子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