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下头来,轻声道:“人之本分。”翠翘似是笑了笑,便转过头继续向前走去,只道:“一路跟着我,便是了。”凰兮玦喏喏回答:“是。”翠翘又对着凰兮玦笑了笑,便扭过头向前走去,不再回头说话,凰兮玦跟在翠翘身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穿过了几个回廊,便到了一个偏殿的门口,门口站着两位宫女。
翠翘停在了门前,转身对凰兮玦说道:“德妃娘娘现正在这偏殿里头呢,待我先行通报一声。”凰兮玦便又行了个礼,道:“劳烦姑姑了。”翠翘并未答话,径自走向殿内。
凰兮玦再翠翘说了要进去通报,在与翠翘行了一礼后便低下了头,规规矩矩地站着,双眼盯着地面,也不四处打量,她可以感觉到身旁的那两位宫女的视线可都在她身上呢,自是不可轻举妄动的。
翠翘进去后没一会儿便出来了,见着门口正垂着头站着的凰兮玦,便似是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德妃娘娘宣你进去。”语气舒缓。凰兮玦抬头笑了笑,又行了个礼,道:“多谢姑姑,芷荼这便进去了。”看着翠翘,却又好像不好意思一般地笑笑,复而低下头去,微弓着身子,与翠翘擦肩而过,翠翘脸上的笑纹,似乎也加深了些许。
凰兮玦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走着,便见到正位之上赫然坐着一名华服的浓妆女子,凰兮玦只是瞟了一眼便迅速地低下了头,可心里的思量却是不少。
女子头盘圆髻,戴着金累丝嵌宝镶玉牡丹鸾鸟纹掩鬓,耳朵上穿着金累丝灯笼耳坠,手腕上露出了金起花手镯,身穿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一张鹅蛋脸,眼睛有些吊捎着,画着玉羽眉,长眉入鬓。坐姿倒是有些随意,腰背却挺得笔直,正一手端着茶杯,一手轻翘,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茶杯口,一举一动皆流露出无限风情,下颌微抬,朱唇微翘,眼波流转间透露着些许娇横。
凰兮玦急忙行礼,故意做出有些惊慌的神色,垂着头,恭恭敬敬地说:“奴婢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万安。”德妃眼睛都不抬一下,仍是刮着茶杯,轻轻地吹着气,凰兮玦也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动,道了声万安后也不再说话。
过了许久,德妃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在桌面上发出了“啪”的一声,不大也不小。
她眯了眯眼睛,又挑了挑眉,道:“你,就是青薇所说的芷荼?”凰兮玦低着头,仍然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正是芷荼。”德妃轻笑了一声,稍稍坐正了身子,说道:“也不用再行礼了,倒是本宫疏忽,来人啊,赐座!”
凰兮玦故作双腿有些软,却在听完德妃的话后马上变又行了一个大礼,有些急促地说:“娘娘,奴婢不过是卑贱下人,身命皆贱,哪能在娘娘的千金贵体面前坐着!”德妃又眯了眯眼睛,她自然不是真心要让凰兮玦坐着的,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德妃摆了摆手,道:“好了芷荼,你且先起来,毕竟也是本宫手底下的人儿了,吃穿用度是不能亏着的,若是有什么短缺的了,只管找翠翘去。”声音轻快,脸上也带着和善的笑意,凰兮玦又是一礼,道:“多谢娘娘,娘娘的好意,奴婢感激不尽,只是奴婢自认从未为娘娘做些什么,就受娘娘如此恩惠,如此,倒是折煞奴婢了!”德妃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笑眯眯地说:“无妨,以后你多的是机会为本宫办事。只是先要委屈你在冷宫了。”
话音一落,凰兮玦的脸上立刻显现出惊喜之色,连忙谢恩,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以后娘娘有事吩咐,奴婢定万死不辞!”
德妃听了凰兮玦的这席话,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你且先下去吧。”凰兮玦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多谢娘娘,奴婢告退。”德妃摆了摆手,凰兮玦便弓着身子低着头退了出去。
屋内的德妃又端起了杯子,朝杯中已经几乎凉透了的茶水轻轻吹着,嘴角的笑意意味不明且看不真切,德妃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芷荼,可是比青薇有用许多,这次可算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语气隐含不屑。
离开了德妃的视线,凰兮玦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这德妃,自己远还以为她是个的娇纵的女子,应是算不上很难对付,如今却是要全盘收回自己的看法了。德妃,虽然娇纵,却毫不跋扈,她一直都很好地掌握着娇纵与跋扈的限度,是以她的这种性格,反而在宫中皇帝的所有女人们,她德妃最是出彩,自然而然,恩宠也就最多,哪怕,她是秦太后的侄女。
凰兮玦想着,没走几步便出了屋子,翠翘此时正站在门口,见凰兮玦出来,双眼一颤,又强迫自己尽量冷静些,最后仍是以送凰兮玦回冷宫为借口,与凰兮玦好好说说。
出了明德宫门,翠翘便看向凰兮玦,问道:“结果如何?”凰兮玦笑眯眯地看着翠翘,语气颇为轻快地说道:“德妃娘娘把我留下来了!可把我给高兴的!”翠翘笑了笑,德妃会留下凰兮玦,这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青薇和凰兮玦,虽然看着差不多,甚至有时候看着凰兮玦比青薇更无用。只是其实二人没有任何可比性罢了。
凰兮玦仍是颇为兴奋地说道:“德妃娘娘说让我先待在冷宫一段时日,翠翘姑姑,我被娘娘留下,可是就能报答您了呢!”翠翘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她倒是不指望芷荼能记得她对她做的的些什么好事方便,本打算重新立威的,谁知她芷荼竟是记在心里了啊。可真是个好姑娘。
想及此,翠翘原本冷硬的脸庞已经彻底柔和了下来,笑着说道:“我当初也并未做些什么大事,也无法帮你许多,哪知你是记在心上了。”凰兮玦笑得愈发灿烂,说道:“这是我娘亲告诉我的,做人当知恩图报!”
是的,做人当知恩图报。可皇宫之内人人都是虎豹豺狼,知恩图报的大前提是,得是人。
二人一路扯着些闲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宫门口。门口守着两个穿鹅黄色衣服的女子,一个很是朴素,而另一个的头上便戴着朵小小的花儿。
二人见到翠翘,都忙行了个礼,翠翘随意地摆了摆手,依旧与凰兮玦说着话。
“那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便自己回去吧,只是千万要记得,可不是人人都能信的。”翠翘说罢,凰兮玦行了个礼,道:“芷荼受教了,定会牢记在心。”翠翘笑了笑,转身离去。凰兮玦与那宫女二人皆行了个礼,道:“恭送姑姑。”
翠翘离去,凰兮玦转身,两个女子便打开了宫门,令凰兮玦出去。其中较为朴素的女子道了句“姑娘请”凰兮玦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笑着回了一句“有劳”。
待她走远后,其中那个戴花的女子说道:“今儿是怎么了?开始变不许我们靠近门边上,现今又让我们回来,翠翘姑姑素来是个面冷的,怎的今日对这姑娘这般?”朴素女子并未答话,送走凰兮玦后,便冷冷地站在原地。
戴花女子似是有些生气了,瞪了朴素女子一眼,自己又咕咕叨叨了几句,见一直未有人应答,便也悻悻地住了嘴。
凰兮玦回到冷宫,刚刚到院子门口,还未进去,便看到青薇在院子里翘首张望着,还走来走去,面上有些急躁,显得颇为不耐,而星云的房间,窗前似乎有人影闪烁。
凰兮玦不禁皱了皱眉。
青薇看到了凰兮玦,便颇为高兴地将她迎进院内,心中似是有千言万语要问要讲,却在看到凰兮玦冰冷的神色时,统统都咽了下去,脸上喜悦的神色僵了僵,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看着凰兮玦,颇为生气地骂了句“废物”,便气冲冲地走了。
凰兮玦仍是冷冷地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星云窗前的黑影消失,才加快了脚步,回了房间。
青薇,废物,果然是废物。
是夜,凰兮玦悄悄起身,来到了何君夜住的院子,远远地便能看到何君夜背对着院门,背着双手,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天上的圆月。
凰兮玦挑了挑眉,走进了院子。
何君夜立即回身,眸中的冷意和身上的杀意出现了一瞬便又隐去,似乎只是错觉,凰兮玦眯了眯眼睛。
“如今我算是德妃的人了,与翠翘的关系还算不错。”
何君夜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也没有任何波澜,只是点了点头,道了句“小心”便回到了房间里,凰兮玦歪了歪头,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凰兮玦抬头看着夜色。今夜月亮很圆,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天空中的流云浮动,而月上,似是有黑雾缭绕,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拉动着这一切。